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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子又檢查了一番謝濯臣的功課,很是滿意,但也沒有過分表露。
「今後務必要多加勤勉,篤言慎行。」
謝濯臣垂眼應聲:「謹記夫子教誨。」
裴夫子合上書簡,歪了歪頭,瞧向半躲在謝濯臣身後的沈燭音。
「你這小子,模樣倒是俊俏,字怎麼寫得如此難看。」
沈燭音:「……」
不敢說話。
裴夫子倒也沒有為難她,她的資質雖然算不上優,但也比書院裡一大堆花錢進來混日子的紈絝子弟好多了。
「夫子見諒,她……」謝濯臣停頓片刻,他其實也想不明白,沈燭音的字寫得怎能如此差勁,明明也是他盯著練的,「我會監督她的。」
「燭音日後會勤加練習的。」她有眼色道。
裴夫子點點頭,便讓人帶他們去房舍了。
鹿山書院的學子一般都是兩人一間房,房間裡一張床、一張桌子、一盞燭台……很是簡陋。
沈燭音記得,上一世謝濯臣就在這張床中間用厚書本壘起一道牆,將二人隔開。
天色將晚,謝濯臣有條不紊地收拾房間,搭書牆的時候突然看她,嚇得偷看他的沈燭音一激靈,慌張轉身。
雖說是相依為命,但上輩子的沈燭音一直都很怕他,曾經總是夢到被他拿著戒尺守著讀書學禮,何況他就睡著她一尺之內,分外駭人。
哪怕後來以兄妹相稱,他為她搏前程、淌前路,也從未對她假以辭色。
沈燭音一度以為,謝濯臣其實是不喜歡她的,只是礙於侍郎夫人生前總要他將她當親妹妹對待,才會將她留在身邊。
可是……他竟然會為了救她不顧性命。
「不想幹活就去把字帖寫了,老是看我做什麼?」他像是忍無可忍,略帶了些呵斥。
沈燭音握緊了掃把,低頭賣力幹活。
對沈燭音來說,練字不如幹活,可她明顯上輩子當丞相妹妹舒服日子過久了,有點忘了謝濯臣的嚴厲。
不管她干不幹活,這字帖今天是非寫不可,不寫完不讓睡覺。
謝濯臣就穿著單薄的裡衣,外披了一件青色長袍,一手執卷,坐在對面守著她。
她還未緩過勁的悲傷在臨摹字帖的一筆一畫之中,被怨氣一點一點替代。忽地抬頭,順著燭火的影子看去,火苗的倒影在他外露的鎖骨上跳躍。
謝濯臣身體修長,卻算不上健壯;眉眼精緻,卻難見喜色。
他上一世步步高升的同時,也疲於奔命、總是殫精竭慮、憂思難眠,身體虧損得很厲害。
想到這裡,沈燭音又忍不住濕了眼睛,心上堵得慌。
「這個時候了還要東張西望,你今日是不打算睡覺了是嗎?」
沈燭音一噎,不敢反駁,乖巧低頭。
時候的確不早了,沈燭音寫了兩個字又小心翼翼道:「今日奔波阿兄一定累了,你若困了便早些休息吧,我會寫完的,你明早檢查就是。」
謝濯臣面無表情,二指揉了揉眉心,「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沈燭音:「……」
明知他的脾性,她就不該說話。
快過亥時,她才寫完。謝濯臣檢查時一直皺著眉,看得沈燭音心驚肉跳的。
她上輩子明明都二十一了,再見十七歲的謝濯臣,還是莫名心虛。但凡他神色不對,她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懼畏。
待謝濯臣權傾朝野,朝廷上下便都是無數的「沈燭音」,不約而同地對他避如蛇蠍。
「早點睡覺。」
「哦。」她如逢大赦,三兩步爬上床,被子蓋過頭。
謝濯臣吹滅燭火,從書桌走向床榻,腳步動作都很輕,沒有多餘的聲響。但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沈燭音腦海里格外清晰,甚至每一個呼吸都在她耳邊十分真切。
沈燭音並未覺得煩惱,反而安心。
待他呼吸平緩,沈燭音掀開棉被,無聲無息坐起來,像個偷窺的登徒子一般趴在書牆上,盯著睡著的謝濯臣看。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鬢髮上,他睡著的模樣少了許多距離感,但眉頭輕蹙,像是在夢裡仍然憂愁。
阿兄模樣甚好,是這世上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這樣的人每日都在她身邊,她怎麼就看上樓諍了呢?沈燭音忽然不明白。
更不明白的,是阿兄年過二十四,還是不近女色。京中謠傳,她和阿兄表面兄妹,其實暗地裡早已苟合,傳到連樓諍都有所懷疑,不肯與她圓房。
樓諍覺得,食色性也,謝濯臣生性多疑,身邊除她以外沒有別人,他們雖異枕但同床三年,謝濯臣不可能沒有碰過她。
這個世上除了謝濯臣本人,只有沈燭音最清楚,不只這三年,相伴二十多年,謝濯臣對她從未有過逾越之舉。甚至離開書院後,她習慣躲他身後,還被他訓斥忘了男女大防。
沈燭音目光下移,瞅向他的隱秘之處。若當真如樓諍所說,食色性也,那阿兄……她的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自己手背上,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庇護,卻對他關心甚少,連他身體有什麼不妥都不清楚。
愧疚和悔恨填滿沈燭音的內心,慢慢被決心替代。過一段時間鹿山會興起牡丹風潮,她可以借前世記憶做點生意。只要有了錢,她就可以買最好最貴的藥材,都給他用上,一定會好的。
胡思亂想的沈燭音重新躺回被窩,思考這錢如何賺。本朝首富之子也在書院,或許可以借他東風……她想著想著她便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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