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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吉一會就來查房了。
「都收拾好沒?過夜的裝備先放在營地,氧氣瓶、冰鎬、冰錐戴上,繩子全部檢查一遍。」
他走過來,大致翻查了一下我收拾好的裝備,順手遞給我一支巧克力棒,「拿著,路上補充體力。我們要在十點前登頂,天黑之前下撤回營地。」
「哦,哦。」我抓著那根能量棒,塞進登山服口袋裡。
登山服設計有很多的口袋,用來放一下必需品小物件。我把能量棒塞進口袋裡的時候,手碰到一個冰冷硬物,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枚徽章。
【GP·2001·HB】
這是……
我仔細摩挲著徽章。
這是是小舅顧沛攀登第一座雪山時,何山親自給他刻的徽章。如今這枚徽章交到我的手裡,仿佛能看到當年小舅欣喜地從何山手中接過徽章的場景。
何山說:紀念你攀登的第一座雪山,顧沛。
舅舅對我說:我把它交給你,你替我保管好這顆心。
是啊,從攀登第一座雪山起,從四姑娘山大峰那次痛哭開始,這顆被上烙印不可磨滅印記的心臟,就一直在為攀登而躍動,而今天,終於等來第一座八千米高峰。我為什麼還要苦悶,還要瞻前顧後,猶豫不前呢?前方,不就是我等待已久的登龍台嗎!
「謝謝。」
我握緊徽章,將那字母深深地按進掌心裡,抬頭對滕吉說。
「我準備好了,出發吧。」
今天我們要完成一千米的海拔躍升。
最初的一段路,我們幾人並沒有結組。剛出四號營地的路段,有夏爾巴嚮導提前修好的路繩,沿著路繩走可以算是最輕鬆的一段路程。在這期間,熟悉攀登的人甚至會愜意得好似在公園的山上漫步,而這些都多虧了事先修好路繩的高山協作。
滕吉一邊帶我們走這段路,一邊給我們介紹修路繩的過程。
「在珠峰,嚮導在登山季開始之前,就會鋪好從四號營地道登頂路上整整一條路的路繩,一些難以翻越的路段,我們都會架設好梯子,讓登山者們可以方便走過。」
我看著沿路設置好的路繩,想像著夏爾巴人們在毫無依仗的情況下,攜帶著少量乾糧和大量修路裝備,一路出發,不僅要登頂,還要保留體力修好路繩,就不免再次想起那句話——攀登珠峰的人都是夏爾巴人抬上去的。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麵皮漲紅。
「安納普爾納峰的路繩也修到了峰頂嗎?」我問。
滕吉說:「沒有,一是沒有珠峰那樣的商業價值,二是這裡的攀登環境比珠峰艱苦很多。沒有人願意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好了,到頭了。」
滕吉站在前方,給我們指著那風雪中隱約可見的岩石和冰壁。
路繩就到這裡,再往上的七百多米,得靠我們自己走。
此時,時間剛過凌晨五點,天際處一片墨染的黑色,連一點魚肚白的痕跡都未顯現。在能見度如此低的情況下,我們又開始按照昨天的人員分配來結組。
滕吉給我扣上繩索的時候,我突然按住他的手。
「如果我摔下去了,不要管我。」
「開什麼玩笑!?」滕吉呵斥我。
我對他笑了一下。
「就是開玩笑。放心,我不會摔下去的。」
我攥緊手指。
我會小心不發生意外,不會只靠著夏爾巴協作鋪好的路繩「抬」上頂峰,不會只想著依賴滕吉和白水鶩人。我要登頂安納普爾納峰,要登頂珠峰,還要再回去挑戰K2。我要靠自己登上這些山峰,甚至,心裡隱隱有個念頭,我想要去爭奪那十幾年來再也沒有國人獲得過的金冰鎬獎。
我要把自己內心的懊惱和挫敗,都通通擊碎,再踩著它們踏上更高的山峰!
所有的一切,都要從今天的這一步開始。
「走了。」
聽著滕吉的指令,我握緊雪仗深吸口氣,向八千米的天空走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冰河暢遊的深水魚雷,感謝夜禮服假面的地雷X2~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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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預感今天寫不到登頂,明天登頂。
糖漿現在想起出見面時的韓崢,還是氣得牙痒痒。
第103章 安納普爾納峰(八)
有那麼一瞬間, 何棠江以為自己在吃麻婆豆腐。
軟糯的豆腐混著辣椒的辛辣,味道直鑽進鼻孔里,刺激的人不住分泌口水。然而他又咀嚼了一下, 發現, 呸, 這豆腐怎麼冷冰冰、硬邦邦, 吃起來那麼像雪渣呢?
可不就是雪嗎?
直到他被人從雪地里拉起來,仍然有點分不清楚東南西北,豆腐雪渣。
滕吉一把拽住他,有些後怕地問:「『江河』,醒醒,沒事吧?看得清這是幾嗎?」
何棠江看著他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指,一把握住,道:「兩、兩根筷子!」
滕吉收回兩根手指, 數倒是是沒數錯, 不過人是不是傻了?
何棠江晃了晃腦袋, 須臾, 才回過神,嘴裡麻麻的感覺仍未散去,然而卻不是辣椒的緣故, 而是臉部與冰雪撞擊的後遺症。他一下清醒過來, 心有餘悸地望向身後。
「我沒摔下去?我去,剛才那一下, 差點真以為要沒命了!」
滕吉看他總算清醒過來, 鬆了一口氣, 又擔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