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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會因此不登山嗎?」我追問。

  「這得由他自己決定。」學長似乎注意到我語氣里的遺憾,帶著警告意味對我說:「不登山也沒什麼,沒人規定出身在登山家庭的孩子就必須子承父業。」

  這的確是,只是不知道禹山山的父親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是失望,還是寬慰?

  我又想起了韓崢。

  「韓崢也有心理問題嗎?」

  這次學長並沒有回答我。

  「病人的隱私是保密的。」他這麼說。

  得了。韓崢果然也有心理問題。

  我想起劉礫學長提到過的,韓崢偶爾會出現的無法控制脾氣的暴躁狀態,想那也許就是他的心理症狀的表徵之一。

  「你什麼時候回學校?」學長又問我。

  「明天吧。」

  我聽見話筒里他笑了一聲。

  「快點回來吧,再不回來,擠著要進登山社的人都快把你們宿舍門檻踏破了。」

  現在,我坐在候機室,想起甄一晟學長的那句話,想到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只感到茫然無措。在尼泊爾學到了什麼,我心裡已經有了分寸,但是回去後會面對什麼,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廣播裡在播報催促登機的聲音,我拿著行李去排隊,最後望了一眼候機室外。加德滿都街道上的熱鬧被隔絕在一牆之外,那披著頭巾的少女,畫著面部彩繪的老人,背著行囊的背包客,還有面色黝黑的夏爾巴人,全部都被這一堵牆擋在外面了。

  此時再回顧這一場旅行,好像一場夢。我只窺見了高山探險的一角,剛領悟到色彩繽紛的世界些微碎塵,就要離開,來去匆匆,都沒來得及親自丈量這片土地,了解這個國家在高山之外的世界。

  下一次,一定親自了解你。

  再見,尼泊爾。

  希望下次再來時,我已經有資格踏上你的山巔。

  ……

  飛機飛了十幾個小時才在首都機場降落。抵達時恰好凌晨,晨光未破曉,天際正是最黑暗的時刻,我估摸這再有個把小時公共運輸就開始運轉了,就不想打車,而是準備在機場裡熬過這幾小時。

  「何棠江!」

  哪想到剛出了旅客出口,就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那人還拿著一台大炮,不對,一個鏡頭對著我,在我詫愕的目光中,這個陌生人放下攝像機,露出一張黝黑的面容。

  「你好啊,何同學。我是『今日戶外』的記者,你願意接受我的採訪嗎?」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這艘航班?」

  「從北京飛加德滿都的航班,每天就那麼幾趟,瞅準時間等就好了。」

  「你等了幾天?」

  「也不多,就兩三天吧。」這人滿不在意的說。

  我聽得卻差點把頭髮揪下來,「為什麼還要等我啊啊啊,沒有必要啊,我和韓崢什麼關係都沒有!」

  「嗯,你和韓崢的關係容稍後再問。其實我來找你,主要是為了確定一件事——何棠江同學,何山是你的父親嗎?」

  原本以為自己被可怕的狗仔八卦纏上了我,聽到這句話楞了一下。

  對面的男人笑了一下,重新自我介紹。

  「我是戶外越野雜誌『今日戶外』的記者兼主編,邱野。何山前輩算是圈子裡的老人了,何棠江,他是你父親嗎?」

  「誰告訴你的。」

  邱野一下子笑了出來。

  「不用這麼警惕嘛,這種消息又不是什麼秘密。何山有個兒子正是差不多大年紀,再想到你最近出的那些風頭,有心人總能查到蛛絲馬跡吧。」

  「是與不是,與你有什麼關係?」我冷冷看著他,「還是說,我告訴你我是何山的兒子,就能繼承一筆遺產?」

  雖然現在我也走上了登山這條路,但我絕對不會原諒何山,也討厭別人將我的行為與何山牽連在一起。

  「遺產?」邱野摸著下巴,「這麼說來倒也不是沒有。對了,雜誌社剛創辦的時候,何山前輩也投了股份呢。照理說,的確該有你來繼承。讓我想想,這些股份現在大概能值個兩三百萬吧。」

  真的假的?

  他看見我張大嘴的樣子,突然爆笑起來。

  「開玩笑的,何山去世的時候,那些股權就已經轉作現金交給你媽了。不然她一個弱女子,哪裡有本錢帶大你?」

  我扭頭,跨過這個人,不想再理他。

  「哎,你等等。你剛才算是承認了自己是何山的兒子吧,那麼現在可以換另一個問題了,你和韓崢是怎麼回事?」

  這人怎麼那麼煩,難道記者都是這麼煩人?

  「讓讓,我要打車回學校了。」

  「打車多費錢啊,我開車送你啊。」

  「謝謝,我媽告訴我不能做黑車。」

  「嗤,你這小孩。」這人笑了,長腿一跨走到我面前,「你就不能看在叔叔等你等了兩三天的份上,給叔叔透幾句話?你這次在尼泊爾幹的事能說詳細些不?」

  「你究竟是專業雜誌,還是八卦雜誌?我一個山都沒正經登過的小屁孩,你關注我幹什麼?」

  「專業雜誌?」邱野自嘲說,「做專業的都把自己給作死了。這年頭沒有點話題,不管哪個行業都沒有生存機會。正好嘛,你是個自帶話題熱度的人物,身世、經歷和背景,都可以炒一炒,不關注你才是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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