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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臥床的那段時間,他被囚禁在地牢中。那時候袁珩早就權傾朝野,有戶部尚書想把女兒嫁進宮中,早就看男王妃不順眼,乾脆想將他囚死,斷了太子殿下的念想。
於是地牢換成水牢,蕭子昱被鎖在濕冷的死水中,蠱蟲接觸到潮氣,拼了命地往身體裡鑽,他疼得幾度發狂,整個人迅速消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那蠱蟲是西南秘法,除了蜀王的藥引無人能解,他在水牢中掙扎了三天,第四天徹底昏死過去。
蕭子昱現在還記得袁珩當時可怖的神情:「是誰善做主張囚/禁王君?」
就算行刺了太子,袁珩依舊沒有貶去他的王妃之位。
犯事的尚書大人臉色青白,哆嗦著跪在地上:「罪臣蕭子昱意圖行刺殿下,罪不容誅,殿下萬萬不能留著這種人……」
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被踹飛出去,袁珩臥床太久,體力尚未恢復,不然這一腳只怕會叫人當場斃命。
太子大怒,從六部到獄卒無一倖免,擅作主張的老尚書被削去官職,流放邊塞,朝中質疑袁珩的聲音更盛,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留一個罪人。
蠱蟲無藥可醫,最開始被圈禁的幾個月,他天天想要尋死,袁珩為了折辱他,用過西域上供的烈藥,用過鐵鏈和腳鎖,甚至還找人搜羅各種不可言說的器具。
袁珩在報復,報復蕭子昱的背叛,而讓他最痛苦的,莫過於雌/伏在敵國太子的身下,看他順位登基,鐵蹄踏破故土。
直到有一次過分了些,蕭子昱險些閉氣,嗆咳不止,最後竟嘔出血來,哀哀昏迷過去。袁珩才終於察覺出他身體的異樣,原來蕭子昱身上的痛症並沒有好轉,只是回回發作時他都壓抑著,不肯露出一星半點的軟弱。
自那之後,袁珩除了他身上鐵鏈枷鎖,也不再毫無克制地過度索求,他開始找人求醫問藥,太醫診不出病因,就懸賞天下方士術師。
蕭子昱被迫見了各路道士神婆,和尚法師,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袁珩開始每月讓人餵他吃一種極苦的藥丸,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蕭子昱吃了幾月,體內的蠱蟲不曾再犯過,於是他知道,袁珩是在吊著他的命。
袁珩來眾叛親離,生性厭惡背叛,一定不會讓他死的那樣痛快。蕭子昱越是消沉,袁珩就越要想著法子作弄他,非得逼得那張清冷的臉上染出欲望的緋色。
但也是從那時起,袁珩的脾氣愈發暴躁,頭疾頻發,行事乖張讓人琢磨不透。整個東宮戰戰兢兢,唯恐讓他挑到錯處摘了腦袋。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從腦中一閃而過,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抓不住了。
蕭子昱閉著眼睛胡思亂想,一會兒大梁一會兒現代社會,一會兒梨園練功一會兒場記打板,迷迷糊糊的夢裡師父拿著唐導的擴音器吼他們懶惰,羅力又出現在東宮,請太監宮女們吃盒飯。
蕭子昱實在受不了這些怪誕的夢境,乾脆爬起來學習,晚上記性不好他就描字帖,學著寫簡體字。
一首詩還沒描完,扔在床頭的手機先玩命般響了起來,把他驚了一跳。袁珩這麼晚找他有何事,蕭子昱想到今晚他拍大夜,擔心是劇組裡有事情,接聽道:「袁珩?」
袁珩的聲音嘶啞潮濕,宛若來自夢境:「在幹嘛?」
蕭子昱不想承認自己失眠:「睡覺。」
袁珩:「睡覺還開著燈?」
蕭子昱跑到窗邊,地下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你在哪兒?」
「開門。」袁珩說。
第22章
蕭子昱把門打開,袁珩裹著仲夜的寒氣進來,臉上還有沒卸完的殘妝。他為人挑剔,看到窄小的房間先是皺眉,冷氣機的聲音也讓人無法忽略:「這破地方怎麼住?」
蕭子昱忍著被人大晚上挑刺的不快,「袁先生,不是所有人能能負擔的起萬怡那種旅店的。」
還旅店,袁珩沒計較他文縐縐的用詞,一屁股坐在房間內唯一那把椅子上:「我頭疼。」
白天嫌他獻殷勤,晚上又跑來找殷勤,蕭子昱站著不動:「我並不是大夫。」
接二連三被懟,袁珩脾氣上來了:「我們結婚了,薛金玲找人給我們的八字牽了紅線,你是我老婆。」
蕭子昱無話可說。他知道即使在現代社會,也沒有兩個男子公開拜堂結親的說法,於是他們之間的成親禮,是兩人各剪了一縷頭髮,由袁母拿去附近寺廟裡請了願,在月老那裡圓了禮數。
「現代社會講究人人平等,為什麼不能是你當我老婆?」蕭子昱問道。
袁珩被噎住,感覺他這想法十分危險:「就你這身板,能消受得住?」
蕭子昱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吭聲了。
家有脾性惡劣的糟糠妻,大丈夫理應忍耐,蕭子昱這樣安慰自己。他嘆了口氣,挽起袖子:「坐著別動。」
袁珩安分了,閉目等著,一條溫熱的毛巾搭在臉上,先為他擦去厚重的妝底。
袁珩睜開眼睛:「別給我用賓館的毛巾。」
「這是我自己的,還沒用過。」蕭子昱拿起來給他看,是臨走前王媽塞進他包里的,嶄新一條。
袁珩滿意了,毛孔被清潔乾淨後好像呼吸都順暢了不少。溫涼的手指按上穴位,力道依舊不小。
蕭子昱心裡想著事兒,把袁珩的五官盤了一遍,指尖描摹過眼窩,山根真高,睫毛濃密如鴉羽,不像中原人,倒像龜茲那些地方的胡人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