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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孩子當初怎麼就沒這個好運被燕夫人選上呢!!!
一時間鎮中流言四起,傳言紛紛擾擾說什麼的都有,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造謠是余漁故意讓燕三少爺惹病好謀得燕家家產的,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麼離譜的說法竟也真的有不少人信了。
有些人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專門跑到余阿爹的攤位附近說些有的沒的,余漁自燕眠初病倒後連燕家的大門都沒邁出過一步,過了這麼久竟對鎮上的流言毫不知情。
就算聽到了他怕是也不會將其當作回事,他這段時間心思精力全部放在燕眠初的身上了。
數不盡的珍貴藥物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了這間小院,陸郎中和其他幾位郎中甚至直接搬了過來,湯藥針灸上百年的參片等種種吊命的手段全部上了一遍,那一日足足折騰到金雞報曉才終於將三少爺的命給搶了回來。
可也只是搶了回來而已,能進三少爺院子的人本就不多,別說外界了連燕府的不少雜役都摸不清府上現今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府里府外都人心惶惶的。
「怎麼樣了?」余漁緊張問他。
老郎中垂頭仔細將銀針收好,又輕輕搖了搖頭:「老朽學藝不精,實在是……」。
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燕三少爺卻仍整日昏睡著,明明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卻在此刻如風中殘燭如糊在窗格上的薄紙一樣一吹就滅一捅就破,脆弱的只要稍稍用上些力就能讓他即刻沒了聲息。
「目前只能這樣將養著了。」老郎中從醫多年見過不少生離死別,明明自認為活了一輩子什麼都不在乎了,卻不敢在這時直視余漁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清醒過來。」
可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夢裡散了最後一口氣,可能某一日的早上余漁伸手就會摸到一具冰冰涼涼的屍體。
老郎中想再說些什麼,抬頭看見余漁的表情,沒來得及發出的音節到底還是被重新咽了回去,繼而是一句無聲的嘆息。
余漁沒注意到這些,他只僵硬著身子將人送到門前:「麻煩您費心了。」
他呆呆地坐了回去。
昨日已經讓燕一尋人過來快馬加鞭地給燕家長輩傳去了消息,但燕家長輩遠在千里之外的天子腳下,再快的馬匹奔馳過去也要一月有餘,待他們得知消息趕回來時……說不定已經來不及了。燕府倒是也飼養了專門用於遠距離聯絡的信鴿,但那些鴿子認主,且府里除了燕眠初外其他人也分辨不出每隻鴿子所對應的地區,余漁也只能無奈作罷。
鎮上的天空終于晴了,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可烏雲卻仿佛在悄無聲息間轉移到了燕府的上空,看不見的陰雲壓的余漁喘不上氣來。
他的視線落在小院牆角的一排翠綠上,那是幾個月前他外出時帶回來的花籽,燕少爺不在意這些,燕一更不會做這種事情,只有餘漁想著儘可能地讓這個院裡多一些鮮活的生命的氣息。
但他栽種的不是時候,春不春夏不夏的交替時節,起初一段時間余漁對此非常期待,每天進出路過時視線總是忍不住朝牆角的那一側飄,牆角的土地卻總是無聲無息的,後來余漁便也接受現實了,那些希望燕三少爺親眼看到一整排花的願望也被生活中的各種瑣事逐漸隱沒在了心底。
他以為這些花籽不會出苗了,卻沒想到在經歷了長達一個多月的細雨灌溉以後……牆角的位置竟真的蔓上了一層朦朧的綠意,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薄薄一層,哪個人不經意地踏了過去就能頃刻折斷的脆弱生命,卻仍倔強又頑強地向每一個能看到它的人展現出自己最具生機的鮮活一面。
余漁抱著膝蓋坐在石凳上盯著那一整排的小苗發呆,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里他似乎想了許多許多東西,燕一也沒過來打擾他,余漁尚不清楚燕眠初早就給這台機器蟲下了命令——如果哪天他突然死了,余漁便會自動成為燕一的新主人。
他只在那裡靜坐了良久,最終仍是若無其事地站起了身,接過路過的燕一手裡的東西,逕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鎮裡的傳言換了一波又一波,余漁卻一次都沒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縱然有不少人秉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余漁的反應,可再多期待再多熱情……在接連小半個月都沒等到當事人的情況下也退卻了。
鎮上的百姓也有自己的生活,柴米油鹽處處是事兒,閒暇時拿別人家的私事談個樂子也就算了,哪有那個空閒日復一日地到別人家的門前守著等著啊?
余漁隱約能猜到外界的傳言,提前讓燕家鋪子的管事給余阿爹打了聲招呼,但外頭的風言風語仍使余阿爹終日惶惶不安,他應當是這座小鎮裡除了余漁以外最不希望燕眠初出事的人了。
「喲,余家爹爹終於出攤了?昨兒個我家婆娘還說讓我買點酥魚呢。」
「……你家這小魚炸的是真好,酥酥脆脆的,我家老頭那麼挑嘴的人自己都能吃上一大份。」
「這雨真是煩人,鎮上這些攤子幾乎都停了,要買什麼只能去大鋪子裡,要不是不知道你家住址我都想上門去買了。」一個漢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