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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大家人擠在一間搖搖欲墜的小草房中——這其中卻沒有餘漁家。
余阿爹低著頭。
那時候他和余漁在鎮外的一間小破廟裡。
——本身余阿爹的身體就不好,又在路上顛簸了數月,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讓他在路上便病了起來,到了永安鎮周邊時已然只剩下一口氣在了。
同村的人擔心他死在他們身邊惹了晦氣,數人圍在一起擋著大門死活不肯讓他們進那間草房,余漁不可能把他阿爹自己丟在那裡,他站在草房門前沉默良久, 最終咬牙背著他爹從村子出發一步一步走到了永安鎮。
那時余阿爹已然病的神智不太清醒了,余漁以為他昏睡著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其實……余阿爹還是隱約能感應到外界幾分的。
也是因此, 余阿爹驟然同村裡的那些人生分了起來。
不過餘慶卻並不在其中,餘慶這人慣會偽裝, 這種會惹出仇怨的事他向來都是慫恿別人上前自己窩在最後,加之當時在場的人中他本就屬於小輩, 余阿爹根本就沒往他的身上去想。
余漁提醒過余阿爹後余阿爹就再沒和他家有過來往,不過趙家與他家只隔了一面牆壁,有些事情想不知道也難。
村中同來的那些人現在應當還住在那間草屋之中,現在恐怕連戶籍都沒能落下——里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同意落戶的,周邊的幾個村落多多少少都有些宗族抱團的關係存在,漁村的這些人又沒辦事的銀子,村中那些族老就夠他們折騰上一段時間了。
余漁家借著燕家的關係來了鎮上,燕家下聘前直接將他們的戶籍改了過來,餘慶就沒這麼好運了,不過他在工隊做的不錯,攢些銀子落戶是遲早的事情。
余阿爹懷疑趙夫郎是嫌棄餘慶沒個落腳的地方,餘慶爹娘如今和逃難的人一起借住在村里,餘慶倒是和工隊的漢子們住在一處,但成親的話……總不能讓趙哥兒也搬到工隊工坊里住吧?
別說趙哥兒了,工坊管事也不會同意啊。
「所以餘慶這段時間格外忙碌,聽說他一口氣接了周邊的不少活計,整日都忙前忙後跑個不停。」連來趙家的頻率理都少了許多。
余漁點頭。
時間很快在兩人的閒聊中過去,余漁飛快弄完了手上的東西,第二日便是余阿爹正式在鎮上擺攤的日子,為此余漁一晚上都沒怎麼好好休息。
翌日一早余漁便到了余阿爹的攤位所在,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鎮上的街市,燕眠初特意將燕一也派了過來幫忙——儘管余漁說什麼都不肯答應,但燕眠初的態度卻格外堅決,燕一又只聽從他一人的命令,余漁的反對被毫不留情地壓制了下去。
余漁並不熟悉鎮上的道路,余阿爹卻早就提前來看過了,他和燕一到的時候余阿爹已經在空蕩蕩的攤位前忙碌了起來,余漁急忙小跑幾步:「怎麼來的這麼早?」
「左右也睡不著。」余阿爹笑笑,側頭便看到了跟在他身後的燕一。
在這個朝代實在是很難看到身材這樣高大的漢子,更不用說燕一這只仿生機器蟲有著高等蟲族的標準身高,在連朝的街市上宛如一根頂天立地的柱子一根高挑的旗杆般極其惹人注目,倒是成了小攤的顯眼招牌。
燕一不同於小金,燕金和他的叔伯長輩長的極像,隨便一個路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和燕家管事的血緣關係,鎮裡就沒有幾個認不出他的。燕一則常年跟在燕眠初的身邊寸步不離,別說是鎮上的普通人了,不少燕府的雜役都是僅聞其名未見過其人呢。
這條街市的客流量本就不低,路過的人又全被燕一吸引了去,沒過多久余阿爹的小攤前面就圍過來了不少人,甚至連其他攤位的攤主視線都頻頻往這邊飄來。
看熱鬧的多了,便也有人好奇起余阿爹攤位上的東西,余漁適時提起了送試吃的活動——那還是前幾日和燕三少爺閒聊時對方無意提起的,當即便給了余漁不小的啟發。
一條條醃製處理過的銀魚被放入油鍋,「滋啦滋啦」轉瞬崩起一片片的油花,銀白色的魚苗沒過多久就被炸了個酥透,金黃酥脆的小魚被撈勺呈出,灑上幾層特製的調料後就被裝進了油紙袋中送到了看熱鬧的路人手裡。
那人隨意用竹籤插了一根放進嘴裡,隨即瞬間睜大了眼睛,漫不經心的神情即刻被驚艷取代,余漁一直分心注意著對方的神情,看著他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塊才終於暗自鬆了口氣。
沒有人會不喜歡他阿爹炸的小酥魚的。
這東西既可當作菜餚也能當成零食,共分為大中小三種規格,小份的用紙袋包著走路就能吃完,鎮上的居民走過路過便能買上一份,且小份的售價並不算高,對鎮上居民來說算不上什麼名貴的東西。
起初余漁還有些緊張,腦子裡不是留在燕府的燕三少爺就是眼前這個準備了好幾日的攤子,不過他沒過多久便無心思考這些了。世人總有從眾心理,被燕一引過來的人見到這被重重人流包圍的小攤……大部分人都會掏錢買上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