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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這位爺的病情非常奇特,至今他們也無從得知到底起因為何,只能用各種各樣的補身子的藥物小心調養著,一點刺激都不能受一點風寒都不能吹,仿佛一張單薄的紙張一樣稍稍用上些力氣就能輕易捅破。
小漁雖不識字卻記性極佳,那麼多東西老郎中只講了一遍他就全部記在了心底,儘管燕眠初重複了數次想和他一起回門看看的事情,但考慮到老郎中說的要小心風寒,小漁卻仍毫不留情地殘忍拒絕了他。
於是最終燕眠初只能在門口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的背影。
「讓燕一和你一起回去吧。」他孤零零地坐在榻上看著小漁忙進忙出,整個人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憐。
「不用,讓他留下照顧你。」小漁嘆氣,「你身邊總要有個人的。」
他是這間屋子裡僅有的人氣來源,余漁在屋裡時這片空間仿佛都會熱鬧溫柔上不少,燕眠初嘆了聲氣,倒也沒再多說什麼,只讓他將外面的兩個小廝帶上,又隨口囑咐了幾句。
他如果真的跟去了……恐怕還要余漁和余阿爹分心照顧他吧。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小漁似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驟然回過了頭,他略帶疑惑地看了燕眠初一眼,沉吟半響又突然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抱了他一下:「天黑前我就回來了,記得喝藥。」
藥湯苦澀難聞,燕眠初對此非常排斥,儘管才到燕家不過寥寥幾天,小漁卻已經看透他討厭藥味的一面了。
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樣。
燕眠初想抬手敲一下他的腦門。
燕府離余阿爹住的住處不算太遠,更多的時間都耗費在了從燕眠初的院子到正門的漫長距離上,整個鎮子裡就沒有不知道燕三少爺成親的事的,不少人都等著這日準備看看熱鬧。
余阿爹住在永安鎮的安仁坊中,與燕府僅隔了兩條街道,坊中共有百餘戶人家,住在這附近的人也都多多少少地和燕家存在著些關係。
譬如余阿爹家左邊的那戶,家裡共有漢子和哥兒兩個孩子,年長些的漢子在燕家的酒樓里做跑堂的小廝,很受酒樓管事的看中,每個月足足有一兩的工錢。
趙家的哥兒要比小漁小上三歲,長的非常精緻漂亮,現今正是說親的時候。燕家想給三少爺找門親事沖喜的事情剛傳出來時趙家先是嚇了一跳,生怕自家寶貴的哥兒這麼命苦被燕夫人給選上沒法拒絕,等得知燕夫人看中了外來的小漁後……心裡又頓時開始難受起來,仿佛是小漁搶走了他們家這樁上好的姻緣一樣。
「我們那個漁村被大水沖成了廢墟,周邊又有不少匪徒海盜,村里幾個人便說要離開村子去外地紮根。開始只是他們幾個自己的想法,沒想到提出來後有不少人都覺得不錯,反正大家也沒有土地,村長就去申了路引。」
按照當朝律例,地龍山洪水患等天災發生時官府要幫著流落的百姓安置下來,甚至還要根據受災情況發放不同等的銀錢以安撫民心、給無家可歸的百姓提供一定數量的飯食幫他們重建家園等等。但那個破落漁村所在的州縣本就不是什麼大地方,官場上也不太清白,帳面上的那點銀子全都轉了名頭進了官老爺的私庫了,難道還能讓老爺從自己的錢袋子裡往外掏嗎?
正煩心要怎麼給這筆補貼金呢,就聽到他們村子回報說村人想去外地尋親的消息,當即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辦下了通行路引等著這幫人主動離開呢。
「不過大部分人都去周邊的其他村落了,像我們這樣走到這麼遠的也沒有幾戶。」
余阿爹和村裡的人一樣有著尋親的想法,他年紀輕輕就遠道嫁入了漁村當中,成親不久就死了漢子懷了余漁這個遺腹子,這個年代出趟遠門極其不易,他總不能帶著襁褓里的余漁跋山涉水獨自回家,一拖再拖的……竟這麼多年都沒能回去。
前段時間他的確帶著余漁回到了記憶里的地方,不過四處打聽了圈才知道他們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搬走不知所蹤了,後來又搭上了支跑商的隊伍一路到了永安鎮周邊的州府。
余阿爹在生下余漁後就一直操勞著沒怎麼休息,時間久了也落下了一身病根,家人搬走的事情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結,到了永安鎮附近就徹底病倒了,余漁也不準備再繼續漂泊,兩個人這才決定在此定下。
村里還有些人不願停留,跟著商隊繼續往前,阿慶和其他兩戶人家倒是覺得永安鎮這地方不錯,土壤肥沃氣候適宜人也比先前經過的那些地方闊綽上不少,於是也跟著一起留了下來。
更重要的是,永安鎮燕府,那是連商隊那些走南闖北的漢子們提起時都要讚嘆不已的大戶人家啊。
「阿爹的病來的太突然了,本來我們身上剩的銀子就不是很多,抓了兩幅藥材以後就一分也沒有了,好在這個時候遇到了燕夫人,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小漁滿心感慨,「燕夫人是我們家的貴人,也是阿爹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