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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蟲點了點頭。
自那日收到消息以後,余輾轉良久終於下了決定, 斯卡爾上將是對他有著極多幫助的亦師亦友的雌蟲,他不能在這種時候袖手旁觀看著斯卡爾上將去死。
不, 殺害雄蟲的雌蟲……對他而言死亡甚至都是奢侈。
他敬愛的上司會被雄蟲保護協會處以極刑,被剝奪所有功勳和榮耀被貶為雌奴般的存在, 而後這隻為高等蟲族奉獻了大半蟲生的雌蟲會在無盡的折磨當中背負著罵名和痛苦屈辱死去……余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無法心安理得地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等待雄蟲進化後甦醒。
余記得斯卡爾上將那段時間的確頻繁請假,他知道的甚至比星網上公布出的還要多上不少——斯卡爾上將的確頻繁出現在弗朗維殿下的住宅附近,那是因為他私下受了一隻雌蟲朋友的委託幫對方調查些什麼!
余不清楚他所謂的調查對象,或許正是弗朗維本蟲,但也有可能是弗朗維家裡的某隻雌蟲或同樣居住在那片住宅區的其他蟲族。那段時間斯卡爾日日早出晚歸,余不清楚雄蟲保護協會有沒有調查出這些事情,總之他十分篤定——只要找到斯卡爾的那個雌蟲朋友,他就一定能替斯卡爾洗清冤屈!
余聽見過那隻雌蟲朋友來尋找斯卡爾。
他並不是故意偷聽他們的談話的,只是當時余正在軍部的訓練場進行某項與聽力有關的針對性訓練,斯卡爾恰好路過訓練場,見到余的身影便走進來交待了一些事情:「今晚的值勤工作麻煩你和我交換一下,下周再由我來。」
某些特殊部門晚上需要蟲族留守過夜應急,斯卡爾向來鐵面無私一視同仁,即便自己已經是上將軍銜了也仍舊像是普通蟲般和下屬輪番值守,很少遇到這種臨時交換的情況。
「您是有什麼事情嗎?」余隨口問了一句。
斯卡爾點了點頭:「一個朋友找我。」
走出訓練室的大門斯卡爾便打開終端和對面的蟲交談起來,余才剛剛結束訓練還沒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帶上耳塞,過於靈敏的聽力剛好讓他聽到那句斯卡爾說的「好,晚上八點我在A區17域等你。」
A區17域,恰好是弗朗維殿下的住宅附近。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了?
余隨手點開飛行器的幾個按鍵,駕駛艙內傳來冰冷的機械提示音:【星際躍遷即將開始,倒計時十、九……】。
好像——正是八月中下旬。
具體時間余記不太清了,應當是在二十號左右。
而弗朗維殿下的遇害事件,是八月二十三日。
余深吸口氣。
耳畔的倒計時終於結束,飛行器猛地震動起來,燕眠初自星盜頭子那裡搶來的飛行器被他留在了荒星之上陪著雄蟲,這台飛行器則是余在路上臨時買來的。無論是質量還是操作模式都算不上是優秀,空間躍遷時帶來的震感和不適也格外明顯。
但軍雌完全可以克服這些不適,能將其他種族折磨的死去活來的痛苦在余面前甚至不足以讓他稍稍皺一下眉頭。
這幾日他重新規劃了一條回到蟲族的路線,特意繞了部分遠路避開瑪茲星系,拖這幾年在特殊部門任職的福,余做這些事情格外得心應手。
如何在執行特殊任務時隱瞞自己的身份也是一門重要學科,雖然余並不是專職情報部門的雌蟲,但常年耳濡目染對其中流程也格外清楚。
他最終選擇了維澤星系,維澤星系常年居於高等蟲族的附屬種族位置,不會對高等雌蟲的身份信息嚴苛比對,正方便余快速離開。
他沒有燕眠初獨有的可以跨越空間的特殊能力,只能老老實實如普通雌蟲一般一個一個星系躍遷,這期間余又接連換了數台飛行器偽裝自己,等他真的到達蟲族的土地上、真正回到這顆原應被稱為自己母星的星球上時……已經是七日以後了。
不知道他的雄主有沒有結束進化,余有些留戀地想。
雄蟲進化成功卻發現他沒有乖乖聽話沒有在荒星上等他……一定非常生氣吧。
余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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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沒有通知任何蟲自己已經回來的事情,他知道蟲星黑暗面的不少渠道——比如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艘星艦停靠在蟲族的某顆星球之上,只要提供一定數值的信用點就能換來一張不記名船票,屆時便可以憑藉這張船票避開第一軍團的檢查進出蟲星。
當然,這艘星艦僅對蟲族有效,萬一放進什麼對雄蟲有異心的種族進入蟲族主星……這份責任後台再大也擔當不起。
這條渠道非常隱秘,只有極少數蟲才有資格知曉,余悄悄地混入其中,在暗無天日的沒有絲毫光線的漆黑船艙中窩了不知幾十個星曆時,這才終於重見光明。
比起重新踏上母星土地時心中升起的複雜情緒,最先侵入他大腦的其實是……如雷貫耳幾乎要穿透他整個耳膜的尖利聲響。
那是他最畏懼厭惡的聲音,星艦的船艙震動、設備的運行、指示燈的電子提示接連不斷地沖入他的大腦,幾乎在那瞬間將他整隻蟲給活活震聾!
余條件反射地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沒有絲毫用處,那些刺耳聲響仍如電鑽一般旋轉著湧入他的大腦。雌蟲耳畔儘是那些機械設備的哀鳴嚎叫,他艱難地控制著身體找了個隱蔽角落蜷縮成一團,過了許久才終於勉強適應這尖銳的永不停歇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