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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臨禮安靜盯著她看,不過一會兒他突然出聲。
「賀知意。」
「真搞不懂你。」
她收回視線不再看他。
這句話很熟悉,她之前也聽過,聽他說過。在那個家裡,那個她哭到不能自已的夜晚。她迄今還會懷念,懷念那個擁抱的溫度。
即使對面是賀臨禮。
夜裡有些冷,她把手揣進兜里,看向不遠處一家門店不停閃爍跳動的霓虹燈,輕輕呼了口氣,好像這樣能暖和一些。
不過兩秒,頭頂忽然一片漆黑。
清冽的香裹挾著溫沉的暖意,兩個極端交融後撲面而來,是獨屬於賀臨禮的氣息。
她愣了一下,恍惚過後明白過來,撤出手將蓋在頭頂的外套取下。賀臨禮正低頭滑拉手機頁面,不知道在看什麼,中途敲點兩下,也許正回消息。
察覺到她看過來,他也回望過去。
她總是這樣仰頭看他,起初是怯生生的模樣,偶爾那雙清靈的瞳孔會因為帶著淚意顯得霧氣朦朧,或是因為出神本是好看的眼睛也總迷離無光。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
那股子怯懦消減,看他時神情多少生動一些,就像此刻一樣,長而密的睫毛低垂,隨著眼皮的眨動緩慢撲閃。
如同羽毛,舞動著,傳達著主人細微的情緒。
她把外套遞過來,輕聲說了一句「我不用」,語氣也輕得像羽毛,但賀臨禮沒接。
他睨她一眼,淡淡一句。
「怪蠢的,披著吧。」
他的外套寬大,賀知意一隻手拿著,遞出動作僵持在半空,等了一會兒,手臂開始緩緩下落,在即將要垂下的時候,賀臨禮接了過去。
她暗自鬆了口氣,心底又生出莫名的落寞。
他拿著外套上前,不等她回過神,外套已經落在身上,衣物的重量壓在肩頭,實感傳遞全身,外套下擺過長,將她整個包裹遮擋的嚴嚴實實。
她低著頭沉默,良久後突然開口。
「你還沒說,為什麼會在這裡。」
又為什麼,剛好知道她在這裡。
賀臨禮的身軀整個貼在面前,先前外套攜帶的香氣越發清晰,當下所處的空間被他整個占據,過分壓迫,叫人難耐。
她不喜歡跟人靠得太近。
等賀臨禮收回手,她自動往後撤開一段距離。
賀臨禮滿不在乎。
「她要見你。」
他見她眼神閃爍,眸光晦暗,那遮擋住大半個身軀的衣物沒能遮住手指,此刻正在發顫。他太清楚,以至於不用任何思考,當下便看向她的右手小指。
意識到賀臨禮在看哪裡,賀知意下意識把手往外套中躲。
「好。」她應一聲。
她不知不覺又抿著唇,視線越發壓低,獨獨留給他烏黑的一片發頂,帶著情緒的嗓音低而啞,沙沙摩挲過他耳廓。
賀臨禮莫名又覺得惱火,沒由來的。
還沒等他回味過心頭的不悅,右手已不自主抬起,意識到自己想要觸碰賀知意的那一刻,他慌忙將手撤回,語氣淡漠道。
「回去吧。」
賀知意只應聲,沒再說話。
—
回酒店的時候搭的賀臨禮的車。
她總覺得沒有理由拒絕,就像此刻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以及回去時坐著他的車。至少面對賀臨禮時,很多事情都如此。
如今坐在副駕,二人各自保持沉默,賀知意大多看著窗外,偶爾看一下他,偶爾她會想,為什麼偏偏是賀臨禮,可她也想不清楚。
恍惚間回憶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最近想不明白的問題,好像突然有了突破口,上一次分別時,她清晰記得他說的話:他說過他沒那麼討厭她。
她該為之慶幸嗎。
她不需要再因為父親和母親的緣故而討好他,也不用再因為想要維繫那個「家」而跟他處好關係。賀臨禮的一切,都將與她無關。
而她的一切也一樣,以後都將與他無關。
車到酒店停車庫內,車門推開,賀知意順勢邁下一腳,臨到下車離開,她轉頭朝他道了聲謝,搭在身上的外套也隨即鑽出車內垂下。
她停下動作,愣了一秒,等人完全下車後將外套脫離,動作自然地將其塞到副駕座位上,又悠悠補充一聲「謝謝」。
她沒等到他的回應,但她也沒耐心等他,當下轉身就要離開,沒走兩步便被他叫住。
「賀知意。」
語氣很輕。
她慢慢轉身,車門還沒有合上,她能看清他。賀臨禮就在她的注視下慢慢下車,他沒朝她靠近,就只是下車,跟她隔了一段距離。
她那樣沉默,連眼神也一樣,毫無波瀾,像灘死水。
「賀知意,我明天過來接你。」
有什麼東西,無法捕捉,又無法確定,叫賀臨禮不安。他的神情一如從前,唯獨語氣中帶了難察的急切,他在確認,在確認賀知意的本意。
在確定她明天答應見他。
好像一瞬間就跟賀知意隔了很遠,遠得只要賀知意再往前走出一步,這世間將不再有這樣一人,不再有賀知意。他本不屑於跟她接觸,從一開始便如此。
可至少這一刻,他沒辦法冷漠地看著她獨自進到酒店。
他承認,他在可憐她,他在可憐賀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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