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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永別的那一晚,他在我言語的傷害里,顫動著睫毛,卻努力堅強不哭的樣子。
這些年來我總是做噩夢,夢見她血淋淋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兩隻手臂要掉不掉,藕斷絲連地掛在她的肩膀上。
她告訴我,她好疼,也好冷。
「度雲哥!」身後響起清脆的聲音。
我回頭,只見一個高個子的靚麗女孩朝我走來。
她是南溪的妹妹南北,她的五官跟南溪有幾分像,如今個子已經很高了,滿身都是濃郁的青春氣息。
我記得當初她到南城去找南溪的時候,還只是一個不大的孩子,轉眼間都長成了大姑娘。
在那時我就看得出來,她比南溪的膽子大,初到大城市,她沒有一點兒窘迫不安,卻反而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心,什麼都想去做嘗試,她還甚至替南溪上過舞台。
她和南溪一樣,有著一把好歌喉。
我想,或許有一天,南北可以代南溪完成她未了的心愿吧?
「度雲哥,姐姐知道你來看她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說完她又垂下眸子,小聲又羞澀地補了句。
「我也高興。」
南北說起話來尾音上揚,讓人聽著覺得很愉悅。
我不禁抿了絲淡淡的笑。
「你確定你姐姐她是高興,不是恨?」
南北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可能,姐姐那麼愛你,又怎麼可能恨你?你也很愛姐姐,對吧?我能感覺得到。」
當時南北收拾南溪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日記,那本日記的內容大多與我有關,我從日記里能讀到她的愛,也包括她的自卑和糾結。
可是窮盡一生,我也無法再回應,再補償。
我摸摸南北的頭說,「南北,好好學習。」
南北重重點頭,「嗯,我會的。」
離開的時候,我去看望了她的母親。
她母親身體殘疾,長年躺在病床上,南北在外讀書,一直是她年邁的婆婆在照顧她的母親。
南溪出事那一年,我就來看過她們。那時看到如此艱難的家庭,我就完全能理解南溪那麼膽小卻在人龍混雜的酒吧里求生存的無奈,也能理解她為什麼在我面前會有那麼強烈的自卑。
她在走的那一刻一定是極度絕望的,否則她怎麼忍心扔下她的母親和妹妹,她應該會考慮到她走了以後這個家庭將變得更加艱難。
如果後來我沒有喝醉,我在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及時接了她的電話,會不會結果又不一樣呢?
這些年來,那種自責和愧疚一直糾纏著我,除了給他們經濟上的幫助,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贖罪。
從南溪的家鄉回來,沒多久就是端午節。
平時不去父親那裡,過節的時候我還是會去的。
我知道,薛離出了那樣的事,他肯定不好受。我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直白地恨他了,無論怎樣的恨都改變不了血濃於水的事實。
如今的我有了更多的理智,在商場上摸爬滾打,看慣了世人的冷漠和世故,當然也渴望一份帶著溫度的親情。
溫碧如包了粽子,我想起小時候,每年端午節,母親都會包粽子,明明自己身體不好,可是她一直堅持,像是已經成了習慣。
其實每次她包那麼多,自己頂多吃上一兩個。
吃了一口手裡熱氣騰騰的粽子,我心裡突然覺得很傷感。
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母親的味道了。
父親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溫碧如叫他好幾次他也沒過來。溫碧如一邊包粽子一邊抹眼淚。
「往年阿離最喜歡吃我包的粽子了,今年他也吃不上了,過個節,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孤零零的……
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孤零零的。
離開時,我多要了兩個粽子帶走,把車開到了寬窄弄堂。
第245章 薛度雲(9)
下車後,我提著粽子,朝著漆黑的弄堂里走去。
我記得有一年端午節,我拎著粽子來過。自那以後,有很多年我都沒有再來了。
如今寬窄弄堂格外冷清,好像很多人都搬走了。
站在樓下,我抬頭望。
這一幢樓黑漆漆的,只有零星幾家燈亮著。
而她的家沒有燈光透出來。
我上樓,走到她家門口。
門上已經滿是灰塵,看樣子是很久都沒有人打開過了。
是搬家了嗎?還是嫁人了?
許亞非這幾年一直在國外,我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所以兩個人走到一起真沒有那麼容易,影響的因素太多。比如家庭,比如前程。
如果真的嫁人了,她是嫁給了一個怎樣的人?過得幸福嗎?
我將粽子掛在她的門上。
這道門,我一直都沒有勇氣扣開過,現如今,且不說我更加沒有資格,也是沒有機會了。
我靠著牆,點燃一根煙,開始細想曾經種種。
我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不知道。
嗎?我沒有資格。
我對南溪有愧,而對她,我連愧意和贖罪都不敢明目張胆。
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她了,可是她就那麼突然地出現在我眼前。
其實第一眼我並沒有認出她,因為她實在太狼狽,凌亂頭髮遮住了她的臉,滿身髒污。我完全不能把這樣一個狼狽的女人與她聯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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