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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瞪大了眼,只覺得這話不禁匪夷所思,而且荒謬可笑。

  寶錦怒極生笑,“你又是不願承認——聖君的名聲可真好聽

  她揚起頭,心中滿是自厭——居然又一次有眼無珠,瞧上了這樣的人,隨即揚聲道:“不必多說,你今日若是能勝我們,這條命給你又何妨!只是你多行不義必自斃,將來也必定不會有好下場!”

  皇帝接過小黃門呈上的溫熱參茶——這是皇后見他久立,命人送上的,雖然口乾舌燥,卻絲毫不想喝下,他皺眉怒道:“你真是執迷不悟……”

  他抬眼,深吸一口氣,命道:“將他們全數拿下……”

  刀槍林立,隨即朝著對峙的一方而去,寶錦一方劣勢立現,他們亦是心中有數。

  寶錦嘆道:“都怪我出的餿主意,連累大家跟我一起……”

  雲時未及說話,一旁的明月道:“這算什麼話,你出的主意,也是我贊同的,這次沒曾想皇帝早有埋伏,所以陰溝裡翻船,怨不得任何人。”

  她眉眼盈盈,絲毫不以生死為意,“死就死吧,有這麼些意氣相投的一起,死了也不算寂寞。”

  寶錦因她的話豪情頓生,也是豁然笑道:“我已經多活了這一年,今日有你們相陪,更是三生有幸!”

  皇帝遙遙望著她堅毅含笑的眉眼,頓時心如刀絞,張了張口,卻怎麼也說不出什麼話,只是機械的將參茶湊到唇邊,正要一口飲下——

  下一瞬,眾人只見眼前一道潔白光影,只聽噹啷一聲脆響,皇帝手中的碗盞,竟是跌得粉碎,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支雪白羽翎,將它生生she裂,余勢she入地面寸許,尤自顫動不已!

  與宮中鐵箭殊然不同,那羽翎潔白似雪,柔滑如紗,在初升的日光下輕顫熠熠。

  寶錦看著這羽箭,心中只覺得一陣熟悉,只喃喃出一句:“辰樓主人?!”

  她未及細想,只聽身邊人驚呼道:“什麼聲音?!”

  那是遙遙傳來,景陽鐘響的聲音,肅穆而悠遠,在整個京城的天宇下迴響。

  一聲……兩聲……那鐘聲迴響在整個宮闕中,迴響在每個人的心中。

  仿佛被這莊嚴肅穆所攝,所有人驚愕不能自語,只是靜靜諦聽著。

  殿前的大鼓也隨之沉亮而響,那般暴風驟雨的節奏,卻遮不住不緊不慢的鐘聲。

  鐘聲不動聲色的將天地都籠罩其中,二十四聲之後,只聽宮門一陣鈍響,千重萬扇,絕少啟用的正門,竟在下一刻次第而開!

  寬廣的廣場御道上,是誰,身著重衣玉旒,在甲士簇擁下,冉冉而近?!

  玄衣裳,朝服隆盛,袞服上繡十二章紋,上衣繡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下裳:為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兒道玉珠為旒,初升旭日照耀下,尊貴高華宛如天人,無人敢於直視。

  那人越走越近,有人已經忍不住驚呼,有人揉了揉眼,卻是如見鬼魅,呻吟一聲,徹底暈厥過去。

  寶錦呆呆的望著,全身都僵直不動,她的眼眶裡逐漸蓄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姐姐……?!”

  景淵帝緩緩而來,雖不是龍行虎步,卻是威儀自成,她雖憔悴得瘦骨嶙峋,袍服顯得寬大,眼中卻是神采清雋,任誰被她那黑嗔嗔的眸子掃過,只覺得身子矮了半截,恨不能低到塵埃里去。

  她輕輕舉手示意,便有無數將士悄無聲息的將廣場、大殿、甚至是內城團團圍住。對峙的兩方在這圓圈中,都是驚恐莫名。皇帝一方乃是京營的中軍,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冷肅剽悍的將士,不正是自己營中左右兩軍出名憊懶的兵痞?!

  景淵帝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異樣的威嚴,“好一杯溶骨銷魂的參茶……”

  眾人一呆,隨即才反應過來,皇帝驀然側頭,卻見方才跌得粉碎的參茶,竟將地上金磚融得青煙裊裊。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怒瞪不遠處的皇后,“你居然下毒……”

  他的話戛然而止——皇后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她全身癱軟跪倒在地,瞳孔都為之渙散——任誰都可以看出,她已經近乎崩潰瘋癲了。

  “你居然沒死……”

  她近乎鬼魅一般呻吟道,隨即劇烈搖頭,“不可能的,我親眼看著你的屍身被扔到那亂葬崗上……你親妹妹把你掘出時,你已經是一具白骨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因果

  “夏蟲不可語冰……皇家正統代代有辰樓密法相傳,只要一息尚存,便可施救——想必你的父親大人,也未曾告訴過你吧……”

  錦淵低聲笑道,仿佛無意識的,撫過自己面側的旒瓔——那搖曳生輝下,有著依稀可辨的疤痕,她眼中閃過一絲絕痛,隨即,卻以近乎睥睨的眼光,瞧著地上狂亂的皇后,仿佛她只是個癱軟到地的螻蟻,

  “婉芷,多時不見,你的詭計仍是那般不如流。”

  皇后直勾勾地瞪著她,不知從哪平空生出勇氣,騰然爬起,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賤人……你就算現在回來,也是木已成舟……”

  “生米煮成熟飯了嗎?”

  錦淵嫻熟的接過她的話,隨即卻好似聽見了什麼至為可笑的話,廣袖翩然間,暗金色的龍紋與日光交相輝映,瀲灩之間,奪去天地間所有華色——

  “這一年多以來,你李代桃僵,想必日子也過得不錯吧?”

  她的一顰一笑皆是優雅從容,雖然不羈瀟灑,卻自有一番尊貴風情,皇后素日自矜,與她一比,卻比出些刻意的做作來。

  錦淵目光一凝,笑容也隨之收斂,她唇角微挑,帶出些鄙夷的冷意,笑道:“從小你就是這番上不了台面的模樣,我的金絲絡玩具,我的瓔珞冠,你都想偷偷有一份,卻沒曾想,你連我的人都想染指……”

  她的笑容加深。眼中帶出炯然犀利來,“可惜,他地心裡,全是我過去的影子,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消除分毫吧?!”

  “你這個賤人……妖女!!”

  皇后仿佛被戳中痛處,全身都在激烈顫抖,她面目扭曲,完全無復平日的優雅嫻美,眼中恨得噴出火來,那眼光幾乎要將對方吞噬入骨。

  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有老謀深算的,心中卻是明白了五六分。都是驚得雙手打顫。

  皇帝在一旁再也忍耐不住,開口道:“你們到底是……?”

  話未說完,錦淵的目光直直she來,森冷入骨,仿佛千萬年不得溶解地冰雪。

  半晌,才聽她幽幽道:“凌宣,我對你已無話可說。”

  皇帝一時驚愕——自從登基後,再無人直稱自己的名諱,憑空死而復生的廢帝,竟如此熟悉地直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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