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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華髻散亂,狀若瘋婦,一邊用力抽打,一邊咬牙切齒道:“你們兩姐妹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是天生尊貴是麼……”

  “我的身上,也流著皇家的血……”

  “我哪一點比你們姐妹差,卻偏偏,要如地鼠一般,偷偷摸摸跟父皇見面……”

  “憑什麼,你們可以對天下人物予取予求,而我永遠只能求而不得……”

  寶錦的耳邊充斥著這些支離破碎、顛倒混亂的囈語,不知是真還是幻,她也不能辨別----漫天鞭影將她地意識吞噬。仿佛有無數毒蛇猛撕,全身都支離破碎,又好似整個人都陷在無邊地火之中,渾身滾燙,一層層的肌膚好似在脫落,眼前的一切,都逐漸黯淡……

  一切,都結束了嗎……

  皇后揮得累了。才發現鞭身已斷,她疲憊地將鞭子甩落,癱坐在地。

  外間仿佛有人聲喧譁,越來越近,她心中一凜,隨即拿起身旁鋒利特製的簪子,正要朝寶錦心口紮下,下一刻,殿門被撞開。一扇通天緯地的鎏銀檀木門飛落到她身旁,滿地里木屑紛紛飛。

  “你在做什麼!!”

  一聲怒喝使她抬起頭,一廂里燈籠照得通亮,那怒得近乎猙獰的容顏。卻是魂牽夢縈的熟悉。

  皇帝心急火燎沖了進去,雙手抱起寶錦,只覺得滿手裡都是鮮血。

  一探脈息,只覺得雖然有些弱,卻仍清晰----還有救!

  他面色稍緩。轉身抱起這柔弱的身軀要走。皇后卻劈面攔住。

  “萬歲要做什麼。是要放過這前朝孽種嗎?”

  皇后地眼又黑又亮,在燭光下顯得絕美而悽厲,一身鮮血好似索命的女鬼。出口便是咄咄逼人。

  皇帝皺起眉,聲音低沉,勉強才讓心中狂涌的怒氣上升,“就算她是元氏後人,也輪到不你私刑拷問!”

  皇后冷笑一聲,蓮步裊娜,竟是寸步不讓,當門而立----

  “臣妾若是不嚴刑拷問,怎麼能問得出逆黨行蹤----又怎來這一連串逆黨的腦袋呢?!”

  她目光流轉,望了那些堆成小山的頭顱一眼,隨即眼中更亮,“若是依著萬歲,把她好吃好喝在獄中供著,還會有這麼些不死心的來救人嗎?!”

  皇帝忍無可忍,一把將她推開,沉聲喝道:“朕說過不想見你----一場夫妻,你非要走到山窮水盡不可嗎?!”

  “那就山窮水盡好了!!”

  皇后的清斥聲卻隨即響起,她面目幾近扭曲,一掌將側旁的大瓷瓶掃過,那一人高的瓷瓶頓時噹啷落地,頓皇帝及時一閃,卻仍被碎片濺了一頭一腦,連耳邊也刮出血跡來,惟獨懷中寶錦,被他護得滴水不漏。

  他見這裡不是事,連忙把寶錦交給一旁地張巡,“中庭有太醫正候著,先救人要緊。”

  皇后伸手去攔,皇帝劈面將她的袖口拎住,一手摜到地上,怒喝道:“你究竟要怎樣?”

  皇后落地倒下,眼中笑得瘋狂,她一手取過地上瓷片,一手扯住皇帝的手不放。

  這樣溫暖而乾燥的大掌……

  她緊緊扯住不放,幽幽地聲音在殿中響起,“我寧可山窮水盡……也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

  她仿佛陷入了夢囈,重複道:“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那兩姐妹擁有的已經太多,憑什麼來跟我爭?!”

  她眼中光芒一亮,仿佛驚跳起來,半跪著起身,卻是湊近皇帝膝下,低低呻吟道:“夫君……”

  “什麼?”

  皇帝愕然一扶,下一瞬,卻只覺得袍服下擺上一片濡濕,竟是皇后伏在其上痛哭。

  “不要離開我……”

  她嗚咽道,聲音不似初見時的清朗颯透,雙手卻卻似污泥地糾纏,越陷越深,。

  這就是我當初刻骨銘心愛上地女子?!

  皇帝心中幾近荒謬地不可思議,他想起中庭的寶錦,正要脫身離去,皇后卻死纏不放,力氣居然異乎尋常的大,兩人在瓷片地里糾纏不休,皇后居然拿了一旁地簪子要刺,門口的侍從正不不知如何是好,見她取出兇器,也不知要殺人還是毀己,連忙一涌而上,殿中亂作一團,好一會才恢復過來。

  皇帝一跺腳,將皇后甩給面如土色的侍女們,往中庭就走。

  “萬歲……!!”

  郭巡癱軟不遠處的花叢,只有口中能言----殿中一片大亂,竟是無人顧及這暗處的動靜。

  “寶……寶錦帝姬被人劫走了!”

  第二百二十章 生死

  季馨跟在雲時後面,飛檐走壁地迅疾,地下不遠處隱隱有松明人聲。

  二更的更漏聲已經響起,宮中禁苑重重,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鬼魅沿巷而立。

  “靖王殿下居然親身赴險……”

  雲時抱緊了寶錦,感受著手中一片溫熱,心中幾乎焦憂成狂,面上卻半點不露,只是淡淡道:“倉促之間,再尋不著比武藝更高之人,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讓她在這裡受苦了。”

  他出言平實,並無什麼華麗辭藻,也毫無世家子的自矜自誇,季馨望著前方他挺拔寬厚的肩膀,卻瞥見寶錦面上舒緩,仿佛不再疼痛,居然沉沉睡著。

  再仔細一看,只見他腰挺著僵直,雖然在疾速奔跑中,卻仍竭力不觸及寶錦背上傷處,那般小心翼翼,那般如視珍寶,卻讓季馨暗自唏噓讚佩。

  地下的松明隱隱綽綽,滿苑裡都是燈火,好似張牙舞爪的猛獸,在搜尋著它的獵物。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季馨心中沉吟片刻,一咬牙,終於下了決定。

  “靖王。”

  她停住腳步,腳下的琉璃瓦映得她面目黛紅。

  前方的雲時也愕然停住,回身看時,只見季馨道:“宮中禁衛森嚴,如果讓他們找著蹤跡,我們插翅也難飛……”

  她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睿智而沉靜,“請把寶錦殿下的外袍除下給我。”

  “你是要……!”

  雲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皺眉道:“寶錦根本不會讓人替她赴死!”

  “您言重了,我只是希望能引開他們一陣,這樣你們才能潛出宮……”

  季馨的聲音仍是一派沉靜,地下松明更亮更近,鬧得反盈天。

  “況且,宮中有我辰樓中人襄助,我不會那麼容易就落到他們手上的。”

  雲時見她如此肯定。也不疑有她——他才趕到京城。根本不知這裡經過一日一夜的肅清,辰樓中人勢力大損。宮中再無奧援。

  季馨見他遲疑,怒道:“你帶著寶錦快走!”

  雲時一咬牙,說了一句:“千萬保重!”除下寶錦外袍給她。轉身朝著東面而去。

  季馨坐在屋脊上,從容不迫地更衣,她站起身來,迎著半隱的月亮,破爛襤褸的衣衫迎風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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