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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九章 辨真

  於是派人去請,不多時,就見殿都有幾個人魚貫而入,這些人皆是奇裝異服,無論男女皆是重重紗帛,配以金玉。

  這裝扮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寶錦的重眸不自覺地凝成兩點,靜靜看著這一行人走來。

  “這是北郡十六國的幾位使節,長途跋涉而來,實在是難得。”

  皇帝的話雖然簡短,卻句句是實——北郡十六國處在瓦剌與天朝之間,地形複雜,國域林立,各懷心思,雖然都聲稱服從天朝赦封,但其實大都是牆頭糙,兩邊討好。這幾個使節能代表國主公開前來,這是毫不遲疑地站在天朝這邊不顧瓦剌蠻騎的威脅了,

  皇帝說完,仿佛不勝疲倦的低下頭,半支著下頜,幽沉沉的黑眸掃向寶錦與明月這一邊。

  他的目光清漠離遠,好似極為倦怠,什麼也不在意,間或的那一點強烈光芒,卻又昭示他心中頗不寧靜。

  寶錦只覺得周身肌膚一涼,好似被寒冰浸潤,再轉眼看時,卻見皇帝已經把目光轉開,而皇后仍是一徑微笑著,笑容精緻華美,實在無懈可擊。

  寶錦挪開眼,只覺得那抹微笑絢爛高燃,卻又刺目異常,看在眼裡,不由平添幾分詭異。

  她還未待反應過來,只見那幾人中有一人小步奔出,趨前上殿,伏地泣道:“皇帝陛下仁慈大度,恕了我兄長全族冥頑頑擾之罪,我等念及天恩,無不感激涕零。”

  這是個穿了染繡帛衣的女子,身量不高,髮絲微卷,頭巾將眼睛以下全數遮檔,只從眼角地細紋、才可看到她年約四十上下。

  皇帝對她仿佛特別優容。平身賜座後,道:“王后不必多禮,朕不是那暴nüè之君,從不做趕盡殺絕之事。”

  那女子又跪謝,隨即伸長了雪頸,向著一旁的嬪妾女官席上望去。哽咽道:“我那苦命的侄女在哪?”

  寶錦見這兩人沒頭沒腦鬧了這一出。心中一動。卻見皇帝朝自己瞥了一眼,那女子便睜大了眼,細細打量著自己。

  她一步步走進。眼中狐疑不定,寶錦心中一沉,冷不防抬眼看到皇后,只見她笑庸如花。顧盼之間,卻是神色躍躍,好似在等待什麼。

  隨著那女子一步步走進。這一片氣氛逐漸變得凝重詭異,寶錦心中明白了幾分,電光火石間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正在這時,她只覺得肩上一熱,一隻細膩地手掌伸進了她的交領之中。輕輕撫摸著肩胛處。

  “別出聲……”

  身旁明月仍是笑吟吟的,她的手伸入寶錦衣中。在肩胛處按了一個物件,隨即不露痕跡地攬著她的肩搖晃,好似酒醉酩醺的醜態百出。

  那女子到了寶錦身前,凝視著她的臉龐。只覺得似像不像的。但那重眸極為罕見,亦是從天朝下嫁的嫂子身上遺傳的。雖然有皇后讒言在前,她卻委實不敢斷定。

  “侄女仍在襁褓中,我便遠嫁他國,只記得她肩胛骨處有個硃砂記。”

  說完,她上來來翻寶錦的衣領。

  此時殿中寂靜無聲,本是藩屬小國朝見天子的格局,卻莫名其妙鬧了這一出,所有賓主無分貴賤,倒都是看得興致勃勃。

  冰涼地指尖從她肌膚上划過,那冷漠不信地目光凝結在朱紅地一點上,她不信她用手撫去,終究咽喉里吐出一聲哭泣——

  “我苦命的侄女啊……”

  寶錦被她不由分說她摟在懷裡,心中如釋重負她吐了口氣,抬眼望去,只見皇帝深深一愕,隨即卻是劍眉一振,眼中漾出湛然神光,無數煩憂仿佛在這一刻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冷怒和譏諷。

  他看向皇后,後者仍是巧笑倩兮,湊在他耳邊說了好一陣,皇帝這才暫時按捺下怒氣,卻仍是不願理會她。

  總算躲過了這一劫……

  寶錦任由這位善善國王后,自己名義上的姑母樓著自己淚濕襟懷,心中卻是明鏡一般,皇后故意讓她入內覲見,恐怕是對自己起了疑心和殺意。

  這位姑母大人也沒能多哭一陣,就被她的夫婿硬拉了過去,她雖然眼帶愧疚,卻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多說一句,要回侄女的自由。

  這一陣混亂總算結束,這親人相見、抱頭痛哭的一幕雖然讓有些人唏噓,但感嘆幾句,便置之腦後,所有人轉而頌揚天子仁慈,對亂臣賊子之後也寬恕厚待。

  寶錦飲了一口酒,冷眼看著那些使節混合著好奇和色慾的笑眼……他們大概都以為,天子把自己“厚待”到床榻上去了,是以如此yín邪嬉笑……

  暗自斂起殺意和心驚,她仿佛不勝羞怯,轉過身跟明月低語,“你貼到我身上的是什麼,居然能瞞過她的眼睛。”

  “哦……那個啊,”

  明月嗝了一聲,吐出濃濃酒氣,眼神望定了不遠處虛無的一點,笑得不勝蒼涼,“那本來是我族中為我備下的奇藥,平日鑲在紅瑪瑙里,侍寢時只要往床單上輕輕一抹,便可冒充處子了。”

  她聲音滄然,幾乎帶著尖刺的嘲笑,近乎酒後癲枉,卻帶無比的清醒的絕痛。

  如此慘痛屈辱的事件,從她嘴裡說出,只讓寶錦心驚肉跳——她一點不懷疑,雖然“有人”替明月準備了此物,可她大概準備一死,絕不會苟活了。

  明月將酒氣吐出,笑容慢慢收斂,“多麼可笑,和我耳鬢廝磨的第一個男人,卻親手遞給我這物件,好讓我上龍床去冒充處子!”

  第二百章 情思

  她的面容恬靜,好似剛剛睡醒一般無邪,可寶錦卻分明感覺到,那份自心而出的死寂。

  見她面露痛楚,明月心中一暖,忙又端起酒觴,玩世不恭地悄聲笑道:“我幼時那次調皮搗蛋,害得你落水受驚,你身上有什麼記號都給我看盡了。”

  寶錦明知她是在插科打諢,卻仍是被這種紈絝惡少的口氣逗得哭笑不得,正要反唇譏諷,卻聽皇帝居然喚起了明月,“月妃在宮中一向還好,只是體質仍弱,是以深居簡出。貴使不妨上前見過。”

  寶錦只覺得自己身畔嬌軀一僵,仿佛在岩漿中沸騰劇顫——只見明月的睜大了眼,死死看住那若羌使者,瞳孔幾乎縮為一點。

  那人青衣倜儻,雖然髮式奇特,眉目間卻不失英俊,他朝這邊看來時,眼中也是波光一閃。

  “叩見公主殿下……”

  他俯身,參拜,一切都無懈可擊。寶錦挨著明月,卻只感覺她渾身都在死命顫抖——

  “就是這個人……”

  她的聲音幾近鬼魅,氣若遊絲的咬牙吐氣。

  “這位便是青穆將軍,若羌的少年英才。”

  皇后笑著向眾人介紹,沉沉眼色卻不離皇帝和明月幾人。

  這個名字聽著熟悉……

  寶錦皺起眉頭來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明月侍寢那一夜,自己與她謀劃,以“失貞”地接口觸怒皇帝,那時候明月就是清清楚楚地說,是與此人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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