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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名諱隱藏在口中,低沉而模糊,卻分明帶上了幾分灼熱刻骨的相思,那般的擔憂,與無望。
季馨說不過他,只得低下頭沉吟不語,心中卻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保得寶錦周全,不然……一旦“那邊”醒來,自己又有什麼面目去見她?……
寶錦第二日起便恢復了平靜,她井井有條地處置了一應內務,在燈下便展開信箋,寫起了信,封好之後,正在喚沈浩的人連夜送出城去,卻見季馨微微邁步,略一沉吟,開口道:“您這是送給蜀地和水師兩邊的密信?”
寶錦頗為詫異,季馨雖然有些蹊蹺,平素卻只有默默配合自己的行為,從沒有多言過問的,這次竟是怎麼了?
她還未曾回答,卻聽季馨又道:“我雖不知殿下究竟準備怎麼做,想勸您一句,請不要輕舉妄動……”
這話雖然說得綿軟,卻帶著告誡說教的意味,寶錦眼光一暗,“你好似意有所指?”
帝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投書
她牢牢盯著季馨,一絲也不曾放鬆,“你到底想說什麼?”
季馨看著她狐疑驚詫的目光,咬了咬牙,仍是道:“殿下準備大動干戈,是了不是?”
寶錦眉頭一皺,“是又怎樣,這些事我從未瞞你,今日你是怎麼了?!”
季馨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又咽了下去,“總之,有人在背後設局,殿下最好不要輕信任何人所說的話。”
寶錦蹙起黛眉,細細的望了她一回,放下了手中的信箋,也坐正了身子,她想起先前的“銀針事件”,心中疑竇更深,“你總有事情在暗中瞞我,今日索性說了明白好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季馨見她的目光轉為戒備冷漠,心中暗暗叫苦,卻因有嚴命在身,只是搖頭道:“殿下,我不能說——但我實在對您沒有歹意!”
寶錦微微點頭,卻是不置可否,季聲急道:“您聽信謠言,急著對偽帝動手,卻要為那暗中之人所趁!”
“謠言……?!”
寶錦的面容上露出極為危險的冷笑,面色漲紅如同薔薇一般,“我親眼看到姐姐與他的書信,一封封極盡恩愛纏綿,到了最後,姐姐甚至親口允諾,讓他帶兵入京——如今我姐姐不明不白地被棄屍荒野,連口薄棺也沒有,他卻飛黃騰達,晉身九五至尊——那筆跡是我從小看熟了的,不會有任何作假的可能。”
季馨一時氣餒,也說不出話來反駁,那些信她私下也看過,確實不像仿造,“可是,殿下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這些信件純屬私密,就算城破之時兵慌馬亂,許尚宮又怎會輕易就拿到了手?”
寶錦的目光霍然一跳,她雖然傷痛攻心,卻也並非蠢材,先前隱約浮上心頭的狐疑,隨著這話語又加重了幾分。
季馨看她意動,趁熱打鐵說道:“總之其中還有蹊蹺,殿下請先罷手吧!”
“罷手?”
寶錦直直的抬起頭,重複地問道,隨即斷然搖頭,“不,我不能再隱忍下去了——如今我手中也聚攏了多方勢力,又有水師在入江口策應,只要再讓雲家倒戈謀亂,這偽帝的鐵桶江山,隨即就要化成刀山火海了!”
她咬牙低道,一字一句,滿是血淚和執著,“這一年多來,我已經忍了很久了,如今,我不想再隱忍!”
她想起這一年來的遭遇,不期然的,那雙冷峻威儀的眼仿佛又出現在眼前,先前的臉紅心跳,這一瞬卻化為最惡毒的諷刺——這樣的男人,自然居然對他有所期待?!
她的牙咬得更緊,幾乎要流出血來,季馨見這絕然的表情,知道宋麟所料不差,寶錦如今實在聽不進什麼解釋,況且自己也沒有任何依據。
她眉頭皺得更深,卻聽寶錦低聲道:“你的好意我已經知道,其中疑點,我也會再去探察,可是木已成舟,我的計劃,不會再為任何人改變。”
聲音恢復了些許平靜,但仍是鏗鏘有如金石,落地千鈞。
……
“靖王殿下,這就是婕妤娘娘的信,奴婢這就告退了。”
徐嬰華身邊的侍女站在一旁等得腳酸,見雲時仍是凝眉看信,心中暗道時間不多,於是輕聲提示道。
雲時點了點頭,“回去跟她說,我知道了。”
這樣含糊不清的答案,讓那侍女心中驚詫,不由多看了雲時兩眼,雲時也不已為奇,待她離去後,才把那一頁書信給了一旁的樂景,“看樣子,帝後二人確實鬧得很僵,再不能迴轉了。”
樂景諷笑道:“方家這一下要成為熱鍋上的螞蟻了。”
雲時點頭,正要繼續說,卻聽屋外有人稟道:“王爺,不知是誰,朝著咱們宅子she了一支箭,上面有一張紙。”
兩人對望一眼,樂景駭然失笑道:“今日是怎麼了,送信投書的絡繹不絕啊!”
帝錦 第一百八十二章 瞞天
信被一支小箭穿著,很快就被送到了眼前,雲時只看了開頭,便是面色大變,胸中氣血翻騰,劍眉凜然。
“這是怎麼了?”
樂景從未見他這般表情,也不敢搶過一閱。
雲時捏緊了信紙,沉聲道:“這信匿名而來,說我父親當年慘死,內中別有蹊蹺。”
樂景見他眸中冷光大盛,知道此事觸及了他的逆鱗。
雲家老主人的死因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時還是義軍首腦的今上,與方家、雲家聯姻,本著一視同仁之願,他於同日迎娶兩位佳人,可不料天不遂人願,朝廷派出大軍圍剿,兩家門閥都措不及防,方家祖宅被火燒塌一半,多有死傷,雲家那邊卻更是慘烈,當家主人居然就此隕身!
此事傳到雲時耳邊,簡直如晴天霹靂,他從此對元氏皇族深惡痛絕,這才有初入姑墨時,見著那重眸少女的狂烈失態……
樂景正想著,雲時已經開口了,“其實,我跟二姐曾經談過,這事確實有疑點。”
他又繼續道:“景淵帝為君雖然隨欲恣為,但一旦出手,卻是雷霆一擊,當時兩家沒有防備,定是要在她手裡落得死傷殆盡的結局——可奇怪的是,卻只死了我父親,其餘在外的勢力,卻未遭打到損害。”
樂景心中一凜,眼中閃過不敢置信:“難道是……?”
雲時黑瞳一凝,幾乎要懾人心魄,“此事之後,倒是我那位結義大哥,從此盡得兩家襄助,如虎添翼一般勢力大增,最後,他攻入了京城,坐擁這萬里江山。”
“只須看看誰在此事之中大大得益,便可知端倪了。”
雲時的低聲慢語,聽在樂景耳中,只覺得頭上嗡的一聲,心中狂跳,“居然是他!”
雲時慢慢將手中的信撕成碎片,如雪花一般飄飛曼翔,紛紛揚揚落在他的腳邊。
這位素來沉穩內斂,低調行事的男子,如今卻是目光熠熠,如睡虎醒來,風雲迴蕩在這小小陋室中,“他對我猜忌有加,我忍了;他搶奪我心頭之愛,我發覺之時,卻是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