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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錦 第一百七十章 撞破
雲賢妃卻沒料到這一出,正有些手足無措,卻聽皇帝在上溫言喚道:“愛妃,為何不過來呢?”
有多久……他沒正眼看自己了?!
雲賢妃心中一陣唏噓,盈盈上前,皇帝見她一身素淨,發間只有一隻翡翠環簪,腕間一道瑪瑙石,一派莊重安詳,再無多餘修飾,不禁嘆道:“真乃高士風節!”
去賢妃心中幸福得幾乎暈眩,卻硬是逼住了,她清晰地聽到自己沉靜答道:“臣妾不是什麼高士,只是在佛前發了願心,祈求萬歲身體安康,情願緇衣素食到老。”
這是何等平淡,卻又何等驚駭地祈願?!
皇帝只覺得眼前之人心的卑微而虔誠,一心一意為自己,幾乎都淘空了,痴盡了。
他再看一眼皇后的華衣鳳冠,那璀璨的光暈幾乎化為一團白光,當頭壓下,給人萬鈞重壓,他心中冷笑一聲,兩相對比之下,只覺得皇后越發庸俗跋扈。
“雲賢妃莊敬簡樸,堪為後宮表率……把朕的碧璽念珠賜你,帶在腕上最是安神補氣---你也不要太自苦了,仔細身子要緊。”
皇帝的聲音越發溫存,他打量著眼前這受寵若驚,囁囁不能言語的女子,在眩目燈光下,卻見她眼角幾道不明顯的細紋,心中內疚更深---
這些年來,他獨愛皇后一人,對她很是冷淡,卻沒曾想她無怨無悔,竟是深情如此!
徐嬰華在旁蹙眉道:“小姨長年在佛前明燈守輕,這些年身子越發虛了……”
她顰中帶淚,皎顏如玉,站在賢妃身旁。兩人一如解語名花,一如皓然修千篇一竹,皇帝越看越是喜愛,不顧一旁皇后越發陰沉的臉色。揮手命人重重賞賜,並將雲賢妃的席面也按最高品級增了幾味珍品。
皇后再也忍耐不住,她華衣戚妝而來,只為不在眾人面前示弱--皇帝先前也曾跟她爭執。在人前卻是不屑顯露,沒曾想這次居然絲毫不給她面子,這般興師動眾地抬舉他人,竟似當著眾人摑她一記耳光!
她心中冷怒已極,緩緩回頭,掃了一眼賢妃,徐嬰華,以及皇帝身後的寶錦,目光怨毒。隨即停箸道:“我也沒什麼胃口,你們自便吧!”
說罷向皇帝微微一禮,轉身離去。
皇帝也不理她,起身抓了寶錦的手,也要離去,露出聽寶錦低聲懇求道:“您看雲賢妃……”
皇帝回頭,只見雲賢妃痴痴地握著那串碧璽念珠,眼中儘是安恬和滿足。
他心一軟,終於返過身來,扶住了她的身子,“朕今天想到你宮中坐坐。”
說罷,攜了她一併朝錦粹宮而去。
眾人隨之譁然。
自這一日起,在皇帝身邊,寶錦仍是恩寵逾越。可晚間他卻經常留宿錦粹宮。有時候只是伴著賢妃聊天,有時候卻是宿在徐嬰華院中。一時之間,竟是連皇后的面也不照。
此時朝中無論哪派,都知道中宮失寵,帝後反目之爭已成定局。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皇后緊閉宮門,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此時寶錦的新居寬敞明亮,季馨服待她卸妝後,換了睡袍,看了一眼漆黑的正殿,撇嘴道:“皇上又去錦粹宮了……您也是的,何必把他往那兩個女人那裡推?!”
寶錦微微一笑,“她們兩人得寵,既踩了皇后的顏面,從此宮中都知道她已失勢,又將我的危險分擔了大半--她目前已是窮途末路,也不知會做出什麼鋌而走險的事來。”
她想起當初仁姑姑所說,姐姐最後死於皇后的宮中,滿車都鮮血淋漓,心中浮上復仇的快意。
望了眼遠處的飛檐鳳闕,她心中快意慢慢不再沸騰,只是沉吟道:“奇怪……皇后並非那等坐以待斃之人,她深居簡出,究竟是在謀圖什麼麼,連奶娘都探查不到。
……
“且讓那些人先得意一段日子吧……”
皇后倚在榻上,看著何遠秘密報來的前廷後宮異動,尖細的指尖將幾段掐掐出了印痕來,“這幾個人要特別注意。”
她微微啟唇,朱紅的光澤顯得詭譎可怖,“特別是那丫頭,仗著在皇帝身邊,竟敢在其中搗鬼,瞧著野心不小哪!”
琳兒恭敬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讓那些眼線盯緊。”
兩人人正在說話間,只聽宮六一陣急擂,宮人慌忙打開時,卻見何遠去而復返,正氣喘吁吁。
“你又回來做什麼?”
何遠喘息著,左右掃視一下,隨即親手將門關上,跪到皇后腳下,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道:“娘娘,您身邊有jian細!”
“你說什麼?!”
何遠湊得更近,幾乎不顧禮法,呻吟著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是那任姑姑……我的手下看到她半夜溜到乾清宮側去。”
“你是說……她跟玉染那妮子有勾結?”
皇后的黛眉幾乎凝住,“這不可能,她是我方家家生子的老人,當年隨昭熙皇后入宮,我瞧她略懂保胎促孕,這才留在了身邊……”
她的話驀然停住,自己也發現了其中的玄機--
“昭熙皇后……她是景淵帝的母親……”
說到此處,她聲音發顫,面色蒼白欲死,但隨即,她腦活里靈光一現--
“對了,昭熙皇后也是寶錦帝姬的母親……”
電光火石的,她想起死去的陣謹身上,那濕淋淋,幾乎消褪的朱紅印章:寶錦千秋。
帝錦 第一百七十一章 鬼魂
些時殿中一片沉寂,只有瓷碗咯咯顫動的脆響,聽起來有些悚人。
皇后深吸一口氣,竭立穩住雙手的顫抖,將先前那個鬼魅般可怕的名字從腦活里刪去--
錦淵已經死了,我是親眼看著她咽氣的。
她反覆告訴自己,慢慢恢復了平靜,想起了那朱紅印章,“不過,前朝還有一位寶錦帝姬,聽說遠嫁了高麗。”
她苦苦思索著,開始將這些若隱若現的線索聯繫起來。
老宮人任姑姑……死去的景淵帝……莫名出現的寶錦印章……
“難道是前朝餘孽還沒除盡?!”
她剔眉冷笑,“你們若肯乖乖的做陰溝里的耗子,我也不來為難你們了,現在居然還敢出來搗亂,就休怪我心狠了。”
她斷然對著何遠道:“去查清這事……先把任姑姑押起來。”
幾日過後,宮中依然平靜。有些人以為皇后不過如此,就開始迫不及待要除障礙了。
由李贏牽頭上書地《議新政十大弊端泣書》,可說是字字血淚,言語之外,認為皇后以新政為名,大肆擅權自利,收糧納賦名為分權,實際卻是豐實世界倉廩,讓窮家小戶成為捐稅的主力。
這些清流看準皇后失勢的良機,下了重手來寫這篇奏摺,可算是一波三折,氣吞山河,沒曾想,皇后不動聲色,倒是那些世家籠絡地一併中小官僚,開始頻繁彈劾這幾位大臣,都是些不大不小的尷尬罪名,比如將部文弄錯幾格,應罷黜的官員未能及時通文。事情不大,但按朝廷的規矩,被彈劾的大臣應該逢行請罪暫歸,等皇帝裁決。如此一來,這幾位跟皇后作對的生力軍,就都要回家安生呆著,再不能推波助瀾地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