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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fèng嗎?”
皇帝的聲音沉凝安詳,從容淡定之下,幽然眸子裡依稀是睥睨嗤嘲。
琅嬛那顧盼神飛的淺笑在瞬間被撕裂,仿佛晴天霹靂似的,她面上笑容僵滯,“你……這是何意?!!”
“朕只想告訴你,萬事不可自持過高,無十成把握,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皇帝淡淡一笑,隨即,手中描金玉骨摺扇輕揮,他毫不在意的,居然站起身來!
“你居然……沒有中毒?!”
琅嬛眼睜睜看著那挺拔的身材逐漸走近,在眼中瞳孔的收縮中凝成越發高偉的陰影。
“朕早就有所防備,怎會輕易上當?”
皇帝漫聲應道,從袖中取出幾顆丹丸,先給皇后咽下,又讓貼身武監吞服,一時之間,竟看也不看琅嬛,絲毫不以局勢的危急以為意。
“早在你入宮前,不——早在那次你策動毒門千里潛行,在京城歲宴之上擊殺於朕,朕就對你很是留心。”
皇帝回憶著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唇邊露出一道極為冷酷的微笑:“你兄長陳謹生性懦弱,在他背後四面勾連,長袖善舞的是你。這一點朕早就清楚,又怎會把你當尋常女子呢?!”
他負手踱於御座之下,一面說著,一面與琅嬛的距離越來越近——
“別過來!!”
琅嬛美目之中只見煞意,尖聲斷喝道:“即使你百般防範,卻也抵不住火藥沖天威力——一爆之後,一切都化為飛灰。你即使沒中毒又怎樣!”
說話之間,她手中棉線一湊,竟生生引燃了最後的根梢——
千鈞一髮!
這一刻,所有人都被這驚天劫難震撼於心,泥塑木雕一般,渾渾噩噩地呆愣著,又伶俐機敏的,卻頓時爆發出狂亂駭人的慘叫!
殿中一片空寂。
這空寂行雲流水一般,緩緩在殿中流動,暗風氣流從緊閉的窗欞幽微處吹拂,仿佛一道永不消散的幽靈。在昏暗中嗤嗤而笑,在人的頸後吞吐著氣息。
眾人正閉目待死,卻發覺毫無動靜,一身冷汗受這氣流一拂,這才驀然醒覺——
居然安然無恙了!
“怎麼會這樣……?!”
琅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無力地跪跌在地上,雙手一放,那隻玉瓜滴溜溜落地。
它,卻也不是完全無動靜的——翠皮白瓤之間,正在向外噴she著氣流與火光:嗤嗤的輕響在空氣中浮動,火光五色如幻,竟顯得格外妖異!
“這是什麼……”
厲害茫然地望著這靜火,近乎呻吟道。
皇帝輕嘆一聲:“你知道火藥最初是什麼用途嗎?”
“道人崇尚煉丹,爐中有五色火起,這就是混合了硫磺、硝石和炭的緣故,後來民間就用它來做煙花,倒也能哄得孩子喜跳歡顏……”
他望了一眼琅嬛,笑道:“我早就派人悄悄看過你那隻瓜了——確定你配錯後,我連偷梁換柱的意思都沒有了——一切就是安然無恙,又何必庸人自擾?”
琅嬛聽得睚眥欲裂,絕美面容上近乎猙獰,她孤注一擲地揚聲道:“你且莫得意……你可知道,你身邊——”
她話還沒說完,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殿門被銳物破開,木屑分飛之下,一道人影飛奔而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隕滅
寬闊曲折的宮道上,寶錦正在疾奔,長長的裙裾幾乎將她絆倒,腳踝處傳來撕痛,她一個踉蹌,卻被一雙大手及時扶住。
“出什麼事了,讓你如此慌忙?”
清醇而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雲時那俊逸沉穩的面容映入眼中。
他深深凝視著她,那黑眸里有著淡淡血絲——他處境如此微妙,姐姐和侄女又身處囹圄,這一陣一定很是焦頭爛額……
寶錦如此想著,正要搪塞起身,雲時拉起了她,只問了兩個字,“去哪?”
“乾清宮。”
原本帶著淡淡喜悅和眷戀的黑眸瞬間黯淡,寶錦情急之下,正要說出實情,卻聽雲時輕輕一嘆,將她抱在懷中,“我送你去。”
他腳下一縱,頓時如騰雲駕霧一般,輕功運轉之下,四周宮人雖然驚呼,卻也沒人敢於干涉。
乾清宮亂作一團,侍衛禁軍滿布,卻無人敢上前一步。
雲時劍眉一挑,尋過一人細問,越聽越是心下震撼。
寶錦越聽越是心驚——這與自己的猜測不謀而合,琅繯真要鋌而走險,將這一殿全數葬身於此!
她緊緊攥住垂落的長袖,那小蝶飛花的紋路被絞得支離重疊,雲時看在眼中,心中劇痛,慘然笑道:“你在擔心萬歲嗎?”
寶錦垂首不語,她心中明鏡一般,皇帝今日形狀有異,故意將自己斥退,定是早已深諳琅繯的陰謀,準備一網打盡——他自己定是有備無患,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她所憂慮的,乃是……琅繯功敗垂成後,心生不忿,將自己的秘密也一齊道破!
此時殿中被眾人凝視,原本毫無動靜,卻只見窗欞處光華四she,五色似幻,好似除了什麼大的變故。
果然……琅繯使出了撒手鐧!
再不能遲疑了!
寶錦一咬牙,澀聲喊道:“萬歲定是遭到危險了,你們還等什麼!”
禁軍們面面相覷,卻誰也不敢首先上前——萬一殿中人被挾持,自己首先沖了進去,壞了這些貴人的性命,那時候定是百死莫贖了……若不進去,這一陣光卻又好生古怪。
“所有人不能擅動……”
禁軍首領沉聲喝道,看著寶錦的怒瞪,他絲毫不為所動,補充了一句——“這是萬歲先前的命令……你還是放心吧!”
皇帝果然是有備而來……越是如此,寶錦就越是不能“放心”。
她心中思緒飛閃,正在想如何破解這局面,卻見身前人影一閃,竟是雲時站到了她跟前。
“你這麼擔心他……連面色都變了……”
黯然的低語,在她耳邊迴響——
“他日,我若是身陷絕境,你也會如此嗎?”
不等她回答,雲時長嘆一聲,再不看她,轉身朝著殿門而去。
“罷了……”
午後的輕風將他最後的傷懷捲入她身畔,寶錦心亂如麻,有心解釋,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雲時大步流星,走到殿前,一手一個,將阻攔的侍衛甩落,隨即拔劍出鞘,只見一道劍光閃過,雕琢著九龍圖案的兩扇主殿門化為了碎片。
一聲巨響之下,他的身影出現在昏暗的殿前。
***
“是你!”
皇帝回身一看,仿佛不勝詫異,“我不是吩咐過,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