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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周圍的氣氛沉凝下來,他靜靜諦聽著輦車外的歡呼聲,露出了一道寒薄的冷笑。

  寶錦單手托腮,靜靜地望著他,“萬歲為何發笑?”

  “朕是在笑嗎?”

  皇帝瞥了她一眼,笑容越發莫測。

  寶錦不禁莞爾,渾不怕死地說道:“當然,而且,笑得很是不善。”

  皇帝一怔,隨即,笑得仰倒在坐墊上。

  良久,他才收斂了笑容,眯起眼,看著簾外的熱鬧場景。

  “你心裡一定在想,朕是妒忌自己臣子的才華和功績,所以才如此不悅。”

  他一語道出了眾人私下揣測的內容,如此平心靜氣,倒也雅量非凡。

  誰知寶錦微微一笑。“誰若這麼認為,那他才是有眼無珠。”

  “你這是逢迎,還是安慰?”

  皇帝無謂地笑道。看到少女拂然惱怒的顏色,這才霽顏笑道:“是朕出言無狀。你繼續說吧!”

  “萬歲與雲將軍皆是一時俊彥,可惜,你們這一次地運氣。卻有天壤之別。”

  “猶如楚漢之爭時,項王於巨鹿遭遇強敵。雖是慘勝。卻已是殊為不易;而劉邦卻因關中無人,輕巧地長驅直入——萬歲和雲將軍這一次,卻也很是類似。”

  寶錦望了他一眼,誠心誠意道:“可惜世人通常以表象論成敗……不過以萬歲的豁達心胸。本也不會在意這些愚夫愚婦的誤解。”

  “這話說得妙。”

  皇帝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俊美而冷然地臉上,陰霾已是蕩然無存,“原來我要是在意這些議論,就成了心胸狹隘之徒,你這頂高帽子,要戴上可真不容易。”

  寶錦見他幾乎樂不可支,不知怎的,終於舒了一口氣,卻也暗暗稱奇——這一路上他眉宇陰鬱,卻因自己地一句讚美,立刻抒解了心結。

  皇帝收斂了笑容,黝黑的眼眸望著寶錦,仿佛要把她深深鐫刻在心中。“知我者了了,不知我者滔滔……日後只要想到有你這一句,再也沒什麼繁難了。”

  寶錦心中一震,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什麼餃詞權變都丟到九霄雲外,連輦車外地歡呼聲,也仿佛在耳邊消失,天宇之間,只有這深深一眼,以及一句低喃。

  她心中一陣紛亂,冥冥之中,卻仿佛被甜意充滿,滿是欣悅和暢快。

  在她十九年的歲月里,姐姐地光芒仿佛無處不在,人們敬仰她,愛戴她,憎恨她,卻也畏懼她,而小小地寶錦,卻仿佛是那皎月下的黯星,無人在意,更不會有誰因她的一句話而如獲至寶,滿面都是光彩。

  只除了他,眼前的他,與她有奪國殺親之仇地新帝……

  她茫然了,只覺得眼前一陣熱流,好似有淚水要奪眶而出,卻終究沒有,她疲倦地倚在小桌上,淡淡道:“離京城還有很遠呢……”

  皇帝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一位她是年少害羞,也不在意,順著她的話意道:“還有大半日地路程,宮中怕是等得不耐煩了……”

  他驀然住口,雖未提起皇后的名字,卻也讓他心中一沉,想起那封辭氣平淡,卻帶著幽深入骨冷意的回書,他不禁又頭疼起來——

  徐氏也算算堂堂婕妤,這麼驚慌的長途顛沛到軍中,傳揚開去,世人也會竊議皇后不能容人……你又何必做得這麼絕?

  他心中暗嘆,卻仍不忍對愛妻苛責,只是將這一聲嘆息吞入胸中,沉聲命左右加快速度。

  輦車的四輪轆轆作響,在青石長街上軋出深淺痕跡,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駛向九重禁苑,高闕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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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怎麼了,微賤的女俘一個一個地帶回來,算怎麼回事?”

  皇后聽到琳兒繪聲繪色的述說,並不曾暴怒,只是柳眉微挑,眼中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刻薄之色。

  “娘娘,皇上還未曾寵幸這南唐郡主,只是將她放入教坊之中,倒是徐婕妤,這一路隨駕伴行,卻是寵愛更盛,回京之後,怕是要提她的品級呢!”

  “好的很哪……”

  皇后徐徐冷笑,鳳眸中冷光熠熠,“雲家生的好女兒,一個不成,還有外姓……”

  琳兒撇嘴道:“賢妃娘娘這幾日身子也見好,敢情是見風就變,姨侄兩個都是精得很呢!”

  “思量著皇帝回來,會給她翻案不成?”

  皇后一派安然,靜坐著觀賞池魚,仿佛要聰那五彩斑斕中盯出些什麼來,“她一位轉機在即,卻不曾想,在我心目中,她們不過就是這池魚,想要什麼時候抓上岸,只需要一個網兜就好。”

  她眸光微閃,仿佛沉溺在什麼隱秘的過往,“有一個人曾說,釣不在魚,而在閒趣——真是可笑,若不是為了把魚攥在掌中,又何必空坐河岸?”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飛花

  皇帝抵宮後,休整三日,才重新接過朝政。

  皇后終於將手頭的奏報轉交給他,倒也鬆了一口氣——前方戰事吃緊,糧糙等物卻要的急切,她籌備的也很疲倦,終於可以好好歇歇了。

  這一陣除卻一些含沙she影的政爭,倒也沒什麼重要的奏報,偶有變故,皇后也處理的妥帖,她生就的蘭心蕙質,見皇帝征途疲累,宮眷也多思慕之情,便在昭陽宮中設下夜宴,既是接風洗塵,也算是闔家團聚。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晴好的傍晚,晚霞點綴著琉璃瓦和朱牆,一絲絲嫩綠的新芽在枝頭高飛,朦朧中只覺得嫵媚。

  一停停宮轎絡繹而來,宮裙華鬢重重,宮妃們在侍女們的攙扶下步步生蓮,裊娜如弱柳扶風,笑語嫣然中,一一在默認的席案前坐下。

  貼近帝後的一席,奇異而突兀地空著——那是唯一的四妃正位,屬於皇帝微賤時候的側室雲氏。

  嬪妃們交換了幾個眼色,卻默然無語,雲賢妃自從巫蠱之事後,深居簡出,對皇后的昭陽宮更是退避三舍,這一次她也未必會前來。

  皇后鳳冠上一顆大珠閃爍,映得她面目皎雪動人,她仿佛全無芥蒂,對著皇帝笑道:“雲妹妹遲遲未到,可還是在生我的氣嗎?”

  皇帝微微搖頭,正想說些什麼,卻見殿外人影搖曳,說話間,雲賢妃攜了徐嬰華的手,已是緩緩步入。

  雲賢妃性好肅淨,雖因歡宴之故,帶了串福壽瑪瑙多寶鏈,在花團錦簇的美人之中,卻仍顯得十分低調。她手中緊緊挽著徐婕妤,卻是打扮得極為出色。

  她著一身淡月雲錦。料子上透出的暗紋,卻不是常見的鸞鳳花糙,而是挺秀素雅的湘竹。在熠熠燈火下,如幻如霧。夜風吹過,仿佛有沙沙聲拂耳。

  與一般宮裙的迤邐繁麗不同,她衣裙的式樣極為簡單,只是飄忽而下,烏髮也只用碧玉簪子斜攏住,長長垂在肩側——

  那是極為妙麗的江南少女的風韻。

  黃地打量著這一身裝扮,很是欣賞的笑道:“去了一趟江南,嬰華倒是把那裡的風韻學的十成八九了,比起千篇一律的宮裝,確實要顯得素潔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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