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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聲音不高,一字一句,卻依稀可見那時的血腥和驚惶。

  “我看向窗外,只見庭院之中,滿是血濺的橫屍和尖叫逃離的族人,就連遠處的旁支宅院,也是慘叫聲連連。”

  “我從架上取了佩劍,正要衝入父母院中,此時,帷幕被人胡亂扯開,黑衣人帶著血腥味躍入——”

  殿中寂靜一片,眾人聽著皇后娓娓道來,只覺得毛骨悚然,有膽小的,手中茶盞也咯咯發顫。

  “娘娘吉人天象,定能渡災化厄。”

  方宛晴低眉順眼地在旁道,再不復先前的飛揚跋扈,此時勸慰,倒是得體不少。

  皇后很是憐愛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宮人替她換過愛吃的點心,嘆道:“我那裡鹵莽自傲,以寡敵眾,雖然慘勝,卻也延誤了時機,等我奔至父母院中時,早已濃煙滾滾,門頹院塌。”

  聽到這關鍵處,有人驚呼一聲,雖然知道結局無恙,卻也覺得刺激非凡。

  皇后說到此處,美眸中瀲灩一片,再也忍耐不住,以袖掩面,哽咽不語。

  王美人連忙起身,替她倒了一盞香茶定神,見眾人詫異,也默然道:“娘娘為救父母,隻身沖入火場,勉力將兩人拖出,自己……卻受了很重的傷,藥石無靈,幾乎無治……”

  皇后已經緩過神來,強笑著拍她肩膀安慰道:“我也算命大,沒有燒成焦炭,只是毒火攻心,傷及經脈,此生,再不能修習武了。”

  她雖然故作輕鬆,但所有人卻都聽出了她的黯然神傷,殿中一片唏噓,都在嘆息命運弄人。

  王美人不忍聽她輕描淡寫,又補充道:“不止如此,娘娘的嗓子也倒了,原告妙若鶯啼的聲音,再也不能復原了。”

  眾女聽她說得悠然神往,卻是暗自忖道:“皇后的嗓音也聽不出什麼異樣,據王美人所說,先前卻是如此妙音華美,那該是何等醉人呢?

  “我的聲音倒是小事,最讓人悲憤的,卻是另外一樁!”

  皇后柳眉一挑,原本皎美的玉顏之上,頓現凜然之色。“當夜,也不止我一人受傷,皇上親來迎娶,在半道上也遭遇伏擊,受創多處;最不幸的,要數雲家妹妹了……”

  她目視雲賢妃,見她全身輕顫,知道她想起了當日慘事,同病相憐之下,居然親自起身,為她奉上絹帕,“妹妹節哀,逝者已矣,兇手也已經得到報應,相信雲叔叔九泉有知,也該含笑才是。”

  雲賢妃慌忙起身跪地,低泣道:“娘娘真是折煞我了…我是個不爭氣的,想起先父的音容笑貌,就悲從中來。”

  皇后溫柔地替她拭去珠淚,對著眾人嘆道:“雲氏門中,也被刺客殺入,挫不及防之下,雲叔叔不幸遇害。”

  眾人這才恍然,有機靈的,想起這其中牽連,不由悚然問道:“好惡毒的兇手…卻不知空間是誰?”

  皇后冷笑一聲,鳳眸如電,直視柱上的盤龍雕紋,聲若寒冰,道:“當時昏君無道,我們方家、雲家都願襄助今上起兵,朝廷懼我等家中勢大,趁我拜堂之日,竟然橫加屠戮!”

  眾女的父兄大都是從龍舊臣,聽得義憤填膺,都七嘴八舌地詛罵起了景淵帝,道是她多行不義,終於國滅身死,也算是天理昭昭,有消息靈通的,為了討好皇后,還刻薄笑道:“那不過是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抓到時,應該把她千刀萬剮!”

  “何用千刀萬剮?!我另有霹靂手段…”

  皇后嫣然笑道,眸中冷光大盛,她一派悠然高華,用手巾擦著玉指,輕聲曼道:“我已經讓她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第七十章 上元

  此時殿中四下放著銀炭火盆,香氣馥郁,溫暖如春,皇后這一句,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時只覺得寒意浸膚,不敢正視。

  此時月過中天,早有從人以金柄如意捲起玉簾,冬日寒衣清冷,只見四下宮燈高照,火樹銀花,絢麗延綿,更映得一輪圓月皎潔晶瑩,任由這凡間金燈颯然,它自清冷明遠。

  由皇后挑頭,宮眷們拜月而禱,飲過果灑,嘗過月餅後,這才紛紛散去。

  月華如霜,照得大道上纖塵不染,一挺雍容大轎中,雲賢妃和徐嬰華正促膝而坐。

  “今日聽皇后說起這段秘辛,我才知道,原來外公也是死在景淵帝手上,如此血海深仇,怪不得小舅舅如此懷恨。”

  徐嬰華暢快笑道:“也算是天理昭彰,雲家不僅沒有覆滅,反而更加鼎盛,舅舅五爵加身,海內無不聞他威名,逝者若是有知,也該無憾了。”

  雲賢妃的笑容加深,昏暗中,顯得越發詭序微妙,她端詳著腕上的象牙素鐲,低低道:“你說得沒錯……”

  繡簾外的宮燈華光映入轎中,她的眉目都被染成一片流光,只有那低沉的聲音,總代表有如萬年寒冰——

  “可是,你要知道,皇后嘴裡說出來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徐嬰華悚然一驚,躊躕道:“可是,皇后言之鑿鑿,又有那麼多人親歷此事……”

  “你要知道……所謂的真相,本就是粉墨雕琢而就的,人的眼睛尚且會被蒙蔽,更何況是他人之言?”

  “那麼,當年之事,難道還有什麼蹊蹺嗎?”

  徐嬰華急切問道。

  “我不知道……”

  雲賢妃低聲嘆道,從風捲起的fèng隙中,凝望著滿苑華燈,聲音淡漠——

  “我只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若真要說有什麼蹊蹺,”

  雲賢妃眼風犀利,回瞥了肅穆的昭陽宮一眼,“依著皇后的高傲性子,她本不會示弱於人,但這一段慘劇,她卻曾經數次提及——有誰會專挑自己的瘡疤示人嗎?”

  徐嬰華聽得入神,眼中波光一閃,卻仍是如墜雲霧,不得其解。

  “放心吧,俗話說,水落石出……這世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也很想知道,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雲賢妃提起被剌十餘刀,血盡而亡的父親,聲音也變地冷洌無比。

  宮中嬪妃小宴家常,宮外民間,卻更是熱鬧非凡。

  皇帝一身便服,只攜了寶錦一人,漫步於街頭,身後,只有幾個精幹侍衛遠遠跟著,並不敢打擾兩人的興致。

  上元節的燈火,自古便是鼎盛,前幾年戰亂頻起,京城百姓飽受驚嚇,也提不起什麼興致來,近兩年來新帝登基,隱隱有天下一統之勢,海清河晏之下,連上元燈會都氣象非凡。

  大街小巷之中,火做游龍,蜿蜒無盡,燈火最旺的,還是在玉帶橋沿線,兩岸林中滿是彩燈,上繪各種謎語,許多人都踮起腳跟觀看,指手畫腳地好不熱鬧。

  皇帝與寶錦行到橋身正中,俯瞰四周,只見帝都南北縱橫數十里,燈火橫天,鼓樂震天,波心的照影對稱著岸上星星點點,龍宮天界一般輝煌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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