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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輕聲曼言道,眾人卻是面面相覷,神色古怪——

  她這一遮,不顯卑賤,卻仿佛成不露面的千金貴軀,眾人反似明面的陪襯了。

  第十四章 中宮

  方宛晴頓時氣得蘇胸起伏,怒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金之尊嗎,入了教司坊,就是千人睡萬人壓的——”

  “住口。”

  門廊下傳來淡淡一喝,宛然卻是女子聲氣,卻讓幾位管事都面色大變。

  此時正是秋涼時分,只見一襲雪色姑絨斗篷綽立門前,在眾人的目光下,一雙繡有金鳳的雲絲珠履輕輕邁過門檻。

  “皇后娘娘……”

  於是以幾個管事為首,在場各人都一齊行禮如儀,廳中頓時鴉雀無聲。

  “都請起吧!”

  皇后的聲音並不冰冷,甚至帶著幾分和煦,金聲玉振的清脆中,帶著凜然天成的威儀。

  “我今日無事,所以來看看大家……”

  她環顧左右,見眾人襝衽垂首,不禁笑道:“本宮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大家何必如此,今後同處皇城之中,日日受此驚嚇,可怎生是好?”

  她微笑加深,又補了一句道:“難道本宮長得比那門神還嚇人嗎?”

  眾人一陣輕笑,頓時氣氛緩和下來,大家這才大膽抬頭,細細凝望著這位中宮之主。

  皇后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雪白的姑絨斗篷下,著雲錦褙子,一身鳳紋淡紫長裙,映得肌膚象牙一般細膩。

  她笑容可親,雙目顧盼間,一時秋水盈盈,一時又凜然含威。

  她望定了自家堂妹,笑容慢慢收斂,道:“你剛才說的什麼?”

  “回娘娘……”

  方宛晴被她掃了一眼,所有的跋扈任性都仿佛雪溶冰消,一時氣焰全無,她低下頭,訥訥道:“這教司坊的賤婢要以屏風與我等隔開,我一時氣忿……”

  她絕口不提自己的擠兌,這話說來,倒好似寶錦擺起了排場,旁人噤口不言,那位若羌的明月公主卻存心跟她卯上了,聞言揚聲笑道:“剛才卻是誰說的倡優樂jì?!”

  所有人暗自為她的大膽而心驚,皇后看了她一眼,居然點頭示意道:“公主一路遠來,我未盡到地主之誼,實在有愧。”

  她微微一躬,顯得禮敬周全,回過身來看向自己堂妹,眼神卻轉為冷肅,“你言行不慎,口出穢語,罰你閉口三日,抄十卷女則。”

  方宛晴張口就要辯駁,卻被她的眸光一凝,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得泄氣應下。

  皇后又問了眾人名姓,四五人過後,便瞥了見了素衣而立的寶錦。

  兩人目光相對,電光火石的一瞬,竟似暖日寒冰相觸,心中都暗自“咦”了一聲!

  寶錦和皇后素不相識,觀其言行,也算明慧有禮,卻在對上她的這一眼後,莫名生出異樣來。

  那是很為玄奧的感覺,就好似叢林中的小獸遇上天敵,渾身寒毛都直豎而起,連心跳都慢了一拍,那般純粹凜然的難受,

  皇后也鳳眸幽閃,朱唇微動,卻終究沒說出什麼來,轉而看向徐嬰華。

  因著雲賢妃的關係,皇后也溫言撫慰了她兩句,又賜下一些賞賜,關照管事多加照應,這才出門而去。

  一行傘冕宮人隨她迤儷而去,眾人凝望之下,不禁又敬又羨。

  羨慕歸羨慕,有見識的幾位官宦之女,都曾聽父兄談及皇后與今上的伉儷情深。

  皇后出自隴西方氏,方氏乃是有數的名門大閥,寶錦和錦淵二人的母后也出身於此,可算是隆盛已極。

  皇后乃是家主嫡女,卻慧眼識英雄,偶然邂逅當時還一文不明的今上,就毅然相隨,這幾年輔佐夫君大業,可算是比翼並肩。

  今上性情雖然嚴峻莫測,卻始終對她敬愛有家,雖然與雲家聯姻,娶了如今的雲賢妃為側室,卻是再無所幸。

  如今今上大業已定,雖仍有幾處梟雄割據,卻隱隱有中原一統的態勢,這一班臣子瞧著他妻妾甚少,惟恐被世人所譏,這才群議上奏,行這選秀大事。

  今上對皇后如此愛重……我們還有什麼機會嗎?

  眾女心中暗想,患得患失之下,室內氣氛一時沉寂。再也沒人關心“教司坊來的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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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宛小姐雖說少不更事,也畢竟是方家的骨血,您這樣當眾訓誡於她,恐怕……”

  親信的侍女琳兒在皇后身側攙扶著,小心翼翼道。

  “怕是太落了她的面子,她父母面上也不甚好看,是嗎?”

  皇后聲音平淡,卻帶著幾分冷意——

  “就是要讓她牢牢記著,今後才不至於闖下滔天大禍。”

  她回手望了望梨尚院的青牆,又道:“他們以為我權勢滔天,便可以借著這招牌飛揚跋扈了嗎?我這點刀槍箭雨里拼出來的薄面,還不夠這些小姐少爺們敗的!”

  琳兒聽她聲音嚴峻,再不敢開口。

  卻聽皇后沉吟片刻,又問道:“那個素衣少女,就是姑墨國的公主嗎?”

  得到肯定答覆後,她眸光閃爍,應了一聲,再也沒什麼話說。

  一路輦行,到了昭陽宮中,卻聽老尚宮上前稟道:“幾位閣臣大人求見,已等了半個時辰。”

  皇后唇邊泛上一絲冷笑,款款輕道:“又是為了新政的事!”

  第十五章 長恨

  她微一沉吟,任由宮人們解下斗篷,又換過常服,這才進了正殿。

  幾位閣臣袍服齊整,正座上等候,雙方分賓主謁見後,皇后也不避諱,讓身邊宦官以金絲如意將珠簾挑開。

  “大家當初共處一座營帳,面都見熟了,又何必用這勞什子裝神弄鬼!”

  她微笑道,很是詼諧從容,那幾人不由一笑,凝重的氣氛稍微鬆緩了些許。

  皇后端起翠玉盞抿了口茶,好似沒看見他們眼中的焦灼,逕自開口問道:“徐績家中如何了?”

  幾人正是滿腹心思,被她這一問,不禁一楞。

  徐績雖然才不出眾,卻因長年浸潤朝政,又有迎今上入京的從龍之功,這才做了首輔,其餘幾人口中不說,心中卻甚是鄙夷他這種貳臣叛徒。

  他們聽說徐績遇害,都只是派人去府上弔唁,如今乍聽皇后問起,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雖然是前朝舊臣,卻能順應天命,輔佐新朝,這一點可說是功不可沒。”

  皇后款款說道:“徐夫人遭遇喪夫喪子之痛,唯一的愛女也應選宮中,可說是孤苦伶仃,我看著甚為不忍,你們各家的夫人和女公子若是有暇,也該多多照應才是。”

  眾人唯唯稱是,皇后由雲氏夫人說起,談及雲時在姑墨的大捷,話題一轉,又論及了此次的軍費開支。

  幾人見此陣仗,紛紛以目示意,其中劉荀最為年長,也是今上器重的謀臣,他乾咳一聲,委婉道:“此次戰事封賞不少,國庫中雖然仍有贏餘,卻也架不住多方支用——江南今歲水患連連,江州又有蝗災警訊,惟今之計,朝廷施政需緩,不宜有什麼大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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