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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澤笙沉默了下來。

  這一天廣州的街道上已經冷清了許多,人們都各自回到了家鄉,留下了一座寂靜的城市,給無法離開的人們。

  樓下到處都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花卉擺滿了街道。

  因為過於熱烈,反而顯得孤單。

  「我明白。」他說。

  方建茗走了。

  其他人也走了。

  停車場裡空蕩蕩。

  沒人再來為難夏澤笙。

  孫管家本開了勞斯萊斯「押送」他來到何甄處,可是這會兒連孫管家的車都不知去向,只給他發了條信息,說夏泰和讓他結束後回家——也許是很快從律所內某個人那裡聽到了這封遺囑的事情,於是他就沒了價值。

  畢竟,他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被剝奪。

  秦驥的妻子身份、二沙島的家、秦驥的死訊、遺產……最後,還有秦驥的愛人身份。

  不……秦驥的愛,從來都不是他的。

  「我送你。」秦禹蒼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夏澤笙回頭去看,秦禹蒼按了車鎖,不遠處的二手觀途車位燈應聲亮了亮,然後秦禹蒼才回頭看他,面色凝重,「去哪裡?」

  「……其實說去哪裡,也無處可去。」他嘆息了一聲,「送我回夏家可以嗎?」

  他不得不回夏家——只要夏晗還沒有從夏泰和那裡走,他也只好回去。

  秦禹蒼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後什麼也沒說,只回了一句:「好。」

  溫度開始下降。

  不出所料,天空又飄了小雨。

  雨水從天空落下,從車窗外滑落。

  窗外那個繁華的廣州,被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唯有廣州塔依稀可見,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感。

  就算是來到廣州生活已經十多年,他依舊不怎麼能融入這座城市。仔細想想,他的前半生,好像一直處於這樣一種狀態。

  他在湖南長大,從小在大伯家生活,逢年過節才能見到在廣東打工的父親……母親這個詞,在他幼年時都很少被訴諸於口,很久之後,他才依稀知道,父母離異,母親跟別人走了。

  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受,年少的歲月是暗淡的。

  但是至少有家。

  很快家也消失了,初中時就被所謂的星探挖掘,幾頓酒後,被洗腦成功的父親就瘋魔一般簽了合同,把他賣給了公司。

  然後是出道,跑通告,接廣告,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給公司賺錢,直到被夏泰和看中,成為他眾多「收養的義子」之一。

  他記得高中錄取通知書寄到家中的那一天。

  也是他被迫中斷了學業,提著一個行李箱,被送上了開往廣州的大巴車。

  從那一天起,他再也沒有回過湖南。

  他像是浮萍,一直飄啊……直到遇見了秦驥,才義無反顧落在了他的身旁。

  二沙島的秦公館,也許在很多人看來,不過是一套冷冰冰的象徵著金錢地位的房子。

  卻是他的家。

  是秦驥給他的一個家。

  最開始,不過是因為對秦驥單純地愛慕,覺得能結婚的就好了。又是什麼時候產生了這樣的痴心妄想呢?

  夏澤笙回憶。

  他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秦驥對他分外縱容,家裡的事情從來不過問,都由他做主。無論他做出什麼飯菜,秦驥從未有異議。就算在家裡的時候,兩個人幾乎見不上面,可是任何需要兩個人出席的場合,秦驥都會很配合地站在他身邊。

  他似乎理解錯了這种放任自流。

  於是把心,化作一顆小小的種子,在那裡悄然地紮下了根,緩緩長出新芽,長出藤蔓,長出枝葉,在秦驥的身側,若即若離卻又親密無間。那些小小的枝葉,盡力舒展,妄圖也為秦驥遮擋些風雨。

  他這種天真,在如今看來,分外滑稽。

  「你是不是還在發愁何甄說的事情?情況確實對你不利,但是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而加工廠的問題,好解決。」秦禹蒼說,「錢的問題而已。甚至遺產的問題,都——」

  「我是不是很可笑?」夏澤笙忽然問。

  秦禹蒼一頓。

  二手車的除霧沒有那麼好,車窗上起了水汽,涼意讓車內升起了霧氣,夏澤笙用指尖在車窗上畫出一個不算圓的人臉,眼睛彎彎的仿佛在笑。

  可是畫到嘴角時卻並沒有上揚。

  於是形成了一種似哭似笑的表情。

  好像個小丑。

  「……其實,上一次,在夏泰和壽宴上,不是我第一次被安排陪蔣一鴻。」過了片刻後夏澤笙忽然換了話題,「早些年,我就認識過他。」

  「嗯?」秦禹蒼有些詫異。

  「我做藝人的時候……那會兒才十六,什麼也不懂,出完通告後便接到通知讓去參加一個飯局,說是結束時大老闆會發三萬的紅包。團里的大家都不肯去,卻慫恿我去,我……缺錢,就去了。」

  第23章 不甘心(下)

  剛開始看似是個正經飯局,於是年輕的夏澤笙就多喝了兩杯。

  可逐漸氣氛變得怪異,人們開始起鬨,把他往大老闆懷裡拱。說是大老闆喝醉了,讓他扶著去旁邊的休息室。大老闆的體重壓在他的身上,在走廊里已經開始動手動腳,那會兒他便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有多麼糟糕。

  到了休息室門口,他說什麼也不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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