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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柏說著嘴角都帶上了笑意,可蘇瑾言看著他的眼底卻是沒有任何溫度的。
「世家的權利和野心只會越來越大,等到皇家最終承受不住這些肉刺的時候,整個大堯都會崩潰。」
「那時候不僅有分崩離析的世家,沒了束縛的世家將不會有任何限制,他們的野心還會百倍膨脹,甚至想要稱王,稱帝,這時候匡義軍再冒出來,整個天下必將陷入煉獄。」
「到時候受害的,還是千千萬萬的百姓。」
「而這一天,我相信不遠了。」
孫子柏並非多麼悲天憫人心懷大義,他只是想說。
「蘇瑾言,你我生在這樣一個亂世,可如何是好呢?」
蘇瑾言何其聰明的一個人,這些話不必孫子柏說他也清楚,可直到此刻孫子柏話畢,他腦中仿佛已經在孫子柏的描述下自動繪出了那樣的畫面。
皇族沒落,世家當道,諸侯群起,於是開始權勢爭鬥,各自為王,資源搶奪,起義軍崛起,法令混亂,匪盜猖獗,草菅人命……
於是家不再家,國將不國,百姓再也無法安身立命,天下一片大亂,而後整個天下生靈塗炭。
這些畫面只是想像一下便讓蘇瑾言整個人瀰漫在一股強烈的窒息之中,胸腔里莫名一股情緒在翻湧。
蘇瑾言怔怔的看著孫子柏,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世子是真看不慣這些所謂的世家。」
「所以蘇瑾言,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治一治他們的臭脾氣?」
蘇瑾言神情一陣恍惚,孫子柏剛剛這句話,與他先前大義凜然的言辭有種說不出的割裂感。
對,就是割裂感。
他剛剛那般大義凜然的樣子,一度讓蘇瑾言以為他即將邀約自己揭竿而起,救萬民於水火,終結亂世,還世間安定,同時,也成就一方霸業。
可偏偏在這時候,他說,我看不慣他們,來我們一起治一治他們。
蘇瑾言:……此人當真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本事。
孫子柏目光灼灼,眼裡隱隱壓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蘇瑾言終是止不住的失了笑。
蘇瑾言嘴角都帶上了笑意,「世子把這些話告訴我,真就不擔心我說出去嗎?」
這種大逆不道之言要是傳出去,京城那位怕是高興死了,正愁抓不住平南侯的把柄呢。
「你不會。」孫子柏笑道,「我是個自信的人,很小我就學會了察言觀色,所以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我看人很準哦。」
這個回答倒是讓蘇瑾言微微有些詫異,稍微停頓之後,蘇瑾言才認真道。
「可是,為什麼是我呢?就因為世子撞到我三番五次被自家人追殺嗎?可世子莫不是忘了,我姓蘇,生來便是世家之子,而且長於世家。」
「因為你是蘇瑾言,三歲能文五歲能武,驚才絕艷的蘇瑾言。」
蘇瑾言低頭笑出了聲。
生得謫仙一般的男子忽然在眼前笑了,嘴角那淺淺的弧度生生閃了孫子柏的眼,只是那眼底帶著濃濃的自嘲,讓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蘇瑾言笑著笑著眼底便只剩下諷刺,他戳了戳自己毫無知覺的腿,而後才看向孫子柏,「你看,我是個殘廢。」
孫子柏皺眉,「你腦子又沒壞。」
蘇瑾言卻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意思,「你或許不知道五年前我做過如何驚世駭俗的事,天理難容那種。」
「我的母親,歇斯底里的咒我去死,發誓此生與我再無關係,從此不相見,相見不相識。」
「我的父親,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留我一條殘命就是他對我最大的仁慈了。」
「他說,蘇家從此再無蘇瑾言。」
蘇瑾言說完又笑了,可孫子柏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淚,那是化不開的痛苦,是無解的悲涼。
孫子柏心裡一下子揪疼了起來,腦海里也被勾起了太多不好的記憶。
他的母親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死了倒是乾淨,可偏偏要活著礙眼。」
他的親哥更是三番五次要置他於死地,可惜他命硬啊,不知道多少「意外」都讓他給躲過了,生生賴著活到了十九歲。
後來他也累了,煩了,死不死的隨意拉倒吧,什麼狗屁親情沒有就沒有吧,可他們依舊容不下他。
那些記憶孫子柏從來不願回想,尤其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是了,他已經不再是孫氏集團那個病秧子小少爺了,他現在是平南侯世子,侯府老太太愛死他了,聞婉兒也肉眼可見的對他越來越上心,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沒人要的可憐蟲了。
孫子柏瞬間回神,原著里根本就沒有蘇瑾言這個人,就是蘇家也是寥寥數筆並不是多重要的存在,況且後期出場的時候,蘇家家主已經換了年輕一輩,所以對於蘇瑾言的父親母親書里也沒什麼描述。
孫子柏不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一個意氣風發的十五歲少年郎一夜之間變成這副模樣,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管當年蘇瑾言做了什麼都會在他可接受的範圍之內,甚至易地而處孫子柏可能會做出與他完全相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