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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柏在來之前查過帳本,這些年侯府收到的租銀每年都有三萬到五萬不等,可近幾年租銀卻一年比一年少,直到去年已經只剩下一萬。
雖說剝削勞動人民不對,但放在這個時代背景里來看,近年來西南越發太平,近十年也不曾有過嚴重的天災 ,而五個郡人口至少也在二十萬,土地幾萬畝,在這樣的情況下租銀卻是越來越少,而租銀減少的原因自然是糧食減產,嚴重減產。
可這是為什麼?
原主從不管這些,也不在乎,他只關心侯府銀子的收了多少,於是每一年都只讓蘇州牧增加租銀,既然減產了交的少了,那就提高糧食價格,這樣銀錢自然不會少,然而收到的錢還是越來越少。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侯府從來沒有派人核查過,所以孫子柏決定親自來山陽郡看看。
胡岸不知道孫子柏已經想了很多很遠,他只是如實回答孫子柏提出的問題。
孫子柏接著又問,「這幾日下來,胡統領覺得這山陽郡城如何?」
胡岸略一思索之後回道,「山陽郡雖然不比蘇城繁華,但一郡之城能有這樣的風貌已屬不錯,看來這山陽郡守治理有方。」
「呵,治理有方?」
孫子柏冷笑一聲合上摺扇,孫宏和胡岸有些不明所以的對視一眼。
只聽孫子柏道,「既然這山陽郡看起來不錯,那為何每年交上去的租銀卻一年比一年少?為什麼山陽郡守年年都在哭窮,哭百姓生活艱難?」
孫宏擰眉,胡岸仔細思索之後忽然面露怒容,「這山陽郡守竟敢欺上瞞下!該死!」
孫子柏卻不置可否,只是接著問道,「這三日,你們可看到城中有百姓賣糧食的?」
「賣糧食?」
孫宏滿臉迷茫,胡岸跟他有是面面相覷,他們只以為世子在閒逛,胡岸一心只想著保護世子安全,而孫宏則是滿心都是搜羅新鮮好玩的事務提供給世子,哪裡注意到什麼賣糧賣啥的?
「對,糧食,」孫子柏神色冷然道,「山陽郡既然是產量大郡,這些年侯府又將租糧換成銀子,按理說再怎麼減產百姓應該也會有賣糧的情況,否則他們又拿什麼交租銀?」
孫子柏在來之前仔細查閱過,山陽郡五個縣主要產大稻和小麥,這倆不在一個季節,但這段時間剛好是收租銀的時間段,既然不收糧食只收錢,農民多多少少都會拿出一些來賣,不止是租銀,他們得換取其他所需物品,但是這三天他們轉遍了整個郡城,卻不見什麼百姓賣糧食的。
油糧鋪也是屈指可數,而從包子鋪老闆以及聽書樓里大家的閒談中可以得知,整個郡城的油糧鋪只有那一家,而且糧食賣得非常貴,幾乎是租糧價格的三倍,這不離譜嗎?
這就說明,百姓手裡的糧都被統一收購了。
百姓手裡沒有糧,城裡的糧食卻完全被壟斷,而且價格昂貴,貴到比正常稅糧高出三倍不止,這叫百姓如何活?
孫子柏還打聽過,郡城不缺糧,那家糧鋪糧倉爆滿,經常有人帶著車隊來大量運走糧食。
但山陽郡守卻說糧食減產嚴重,說百姓懶惰不願種田,各種理由搪塞總之就是沒有糧。
「這山陽郡絕對有大問題。」
孫子柏覺得,西南三州只怕很多地方都存在這樣的問題,而不把這種狗東西揪出來打死,糧食問題早晚會成為鉗制四十萬孫家軍的致命問題,而這些百姓更是會遭殃。
「這些人也太大膽了,竟敢欺瞞世子!」
孫宏恨恨道,在他眼裡世子就是最大的,誰都不能對他家世子不敬,更不要說做這種欺瞞侯府的事。
胡岸卻知關係重大,他面容嚴肅,「世子,我們該如何做?是否通知蘇州牧來處理這件事?」
「或者直接讓蘇州都尉府出面,大爺就在都尉府,相信大爺若是知道這件事必定憤怒,到時候查出來到底是什麼膽大包天之徒,竟敢如此欺瞞侯府,魚肉百姓,定要叫他付出代價。」
胡岸口中的大爺,正是老侯爺的庶長子,孫大勇。
當年老侯爺還是土匪占山頭的時候孫大勇就已經出生,孫岐山本就是個沒什麼文化的粗野之人,於是隨口就取了這麼個名字,這已經算是好聽的了,而老侯爺封侯之後,幾個嫡出倒是請人取了正經名字,幾個庶出的卻繼續延用原來的,所以這孫大勇比起原主爹叫孫兆尹才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孫子柏卻反問他,「若是這件事本就與蘇州牧有關呢?」
胡岸怔住,這完全有可能,從縣令到郡守再到州牧,整件事缺一不可,或者所有人沆瀣一氣也不是沒可能,但若真是這樣,胡岸胸腔的怒火都快壓不住了。
「他們真該死!」
老侯爺為西南守了那麼多年,以前平定西南的時候更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如今老侯爺年紀那般大了還不得回來,常年與老夫人相隔兩地,骨肉分離,結果這些狼心狗肺之人就是這般對待老侯爺親人子嗣的?他們就是這麼回報老侯爺的?
簡直不可饒恕。
「那大爺……」
孫子柏擺手,「以後再說吧,暫時不要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