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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長筠遠遠看著陳林,心如刀絞,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被暴屍數月的祝玉生。
這些雜碎,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警示世人,敗壞且卑劣。
特工總部和亞和商社沆瀣一氣,這件事本可以找杜召幫忙,可鄔長筠不想麻煩他,打聽到特工總部袁處長的行蹤後,來到不飛花的包廂里求見。
都知道當下鄔長筠和日本人的關係,袁處長給她個面子,放人進來說話。
包廂里還有個人,張蒲清,杜召的朋友。
鄔長筠先幹了三杯酒表示誠意,然後才道:「此次貿然前來求,是有求於袁處長,前幾日被處決的陳林導演是我的故交,不知處長能否開開恩,讓我將屍體領走。」
一個拍電影的抗日份子而已,袁處長並沒有放在心上,笑道:「這個節骨眼上,鄔女士不怕沾了一身腥?」
「當然怕,雖然得避嫌,但我是個念舊情的人,人已經死了,也暴屍了好幾天,該起的警示作用也有了,還放在那綁著有損市容,不如讓我帶走埋了,也算報了當年知遇之恩。」鄔長筠從包里拿出一塊黃皮紙,放到袁處長旁邊,「您為新政府效力,我為日本人做事,共同目標都是中日和平,望袁處長通融通融。」
張蒲清默默在旁邊坐著,他聽得出鄔長筠話里的意思,無非是都是一條線上的,互利共贏才是正道。前幾日的槍殺案自己也有所耳聞,是個勇敢的愛國導演,他便幫忙說了句:「都說戲子無情,我看倒未必,你再敬袁處長兩杯,說不定他大人大量,就遂了你的願。」
聞言,鄔長筠立馬舉杯:「袁處長,我敬您。」說罷,便一飲而盡。
袁處長見她這般豪爽,爽朗地笑起來:「好啊,示眾是有幾天了,你要領就領去吧。」他拿起鄔長筠放在手邊的紙包,掂了掂,這重量,是兩條小黃魚,「前陣子我家夫人還想去聽你唱戲,沒想到你又不唱了,真是可惜。」
「不可惜,和日本人拍電影才是正道,您夫人要想聽戲,我去貴府唱給她聽便好,能結識袁處長這樣的大人物,是我的榮幸。」
袁處長看向張蒲清笑說:「聽這一套套的,將來電影上映了,我一定去包個場。」
「太感謝您捧場了。」鄔長筠倒上一杯酒,「我再敬您一杯。」
「好。」袁處長拿起杯子陪她。
張蒲清也舉杯:「一起。」
袁處長去了趟洗手間,鄔長筠又敬了張蒲清一杯:「今晚的事,還請張先生不要告訴杜召。」
「怎麼?」
「一家人,不想生嫌隙。」
話是這麼說,張蒲清理兒明得清,點頭答應下來:「我不是多嘴的人。」
「今晚謝謝張先生。」鄔長筠又陪了他一杯,一聲謝,也道了先前為自己說話之情,「我幹了。」
張蒲清見她一杯一杯地灌,壓下她的手:「女人家,喝酒別這麼沖,收一點,末舟是我好友,他的家人,我理應照顧。」
……
袁處長讓手下吩咐下去,鄔長筠便去領屍了。
行動隊的人將她和陳林一起送到亂葬崗,這裡埋葬著無數被日本人和漢奸迫害的烈士。
鄔長筠讓行動隊的人先走,自己拿一把鐵鍬,挖到了半夜。
她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埋葬同胞了。
陳林被她放入濕冷的坑裡。
鄔長筠跪坐在旁邊,靜靜看著他蒼白的臉,頭有些痛,許是酒喝多了,又吹了風。
陳林身上穿的還是那日見自己時的那身破舊的西裝,寬寬大大的,很不合身,很多年前他就總是這樣,鄔長筠曾問過他,為什麼總穿這麼肥大的西裝,他說的「腔調」,特別的「腔調」。
遙遠的回憶一件件浮現在眼前——他曾經指導自己表演的表情、給自己介紹圈內大佬的樣子、看到執導電影放映時熱淚盈眶的面容……
直到現在,悲傷才蓋過了滿腔的恨意,鄔長筠牽住他僵硬的手,彎下腰去,靠近他的身體:「陳導,不是你看到這樣的,我沒有做漢奸,我是共.產.黨,共.產.黨。」
夜風呼嘯,將她顫抖的聲音吹散。
「我和你一樣痛恨軍國主義,你說的那些,戰場、百姓,我全都看到過,也時刻銘記在心。我會為你報仇,千千萬萬的中國人會為你報仇。」
「等自由了,我一定去好好看你導演的那些電影,你的影片會傳遍大江南北,國內外。」
「感謝你在那麼多人當中挑選了我。」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四萬萬同胞,不會辜負你。」
……
後半夜下起了雨,鄔長筠渾身濕透走回城裡,還發了高燒,只歇半天又出去拍攝。
十月底,她跟著劇組去郊區取景拍戲,一直沒回城。
這一走,就是一個月。
電影拍完了,只剩下粘接膠片等後期工作。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只需要配合日刊拍攝一些宣傳畫或是參加舞會、酒會等活動。
張蒲清新開了一家娛樂中心,他雖是個花花公子,但也是個愛國商人,這個聚集了舞場、影廳、賭場的娛樂場是用來集資的幌子。
從前他就常與杜召打配合,將資金轉移出去。因為杜興在銀行有人,偶爾會偷偷查杜召的帳戶。大筆資金流向不明,恐惹人生疑,杜召只能以玩樂的方式假意揮霍,實則轉去用來買.槍.-支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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