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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自己工位上坐下,看著畫紙與筆架上一支支毛筆靜靜倒掛著,心裡格外空得慌,望向斜對面的吳碩,正在埋頭忙著,便沒有打擾,翻出本書看。
吳碩最近在整理華恩寺壁畫中的服飾相關,以圖文詳細了列舉其中各朝代的服飾特點,但有關大雄寶殿原先東壁壁畫卻一直缺乏直接實物史料,唯一可以參考的就是李香庭在日軍割走那片牆皮前所臨摹下來的四段局部,雖不完全,也與原畫在色彩和細節上有出入,但僅此一份,已經是留下的無比珍貴的資料了。
吳碩拿上紙筆到展廳去看那幾幅摹品,做點筆記。
剛從照片牆過去,忽然停住,轉過身來看著牆上空著的那一塊。因為前幾天陳今今的事情,他對那張合照太敏感了,李香庭還把自己畫在了她的旁邊,如今照片卻不在了……
吳碩折回來,注視著那一小塊白牆,苦澀地笑了笑。
說什麼斷情絕愛,真正愛入骨的人,怎麼可能斷得乾淨?
他還是將他的愛帶走了。
吳碩默默嘆息一聲,目光從一張張照片上緩慢地掃過。
那些共度過的事、逝去的人們,會一直深藏於心,他們的精神會隨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永遠延續下去,永世長存。
……
三個月後,吳碩收到了李香庭的來信。
四個人圍在一起看信上的內容,厚厚的一沓信紙,寫的是他一路見聞,和遇到另一座繪滿壁畫的洞窟,他在那裡待了一個月,晝夜不休地研究,不僅詳細描述壁畫相關內容,還繪有簡圖,供他們學習。
這段時間,李香庭走了很長的路,每隔一陣子都會寄許多稿件給吳碩,有些是關於壁畫、雕塑;有些是關於民俗、戰爭……
他每見一位死者,都為其超度;每經一片戰場,都為戰士祈福;每過一片墳墓,都渡無數亡魂……
九月初,李香庭來到榕洲。
晚上,在一座可以遮風避雨的橋下歇息。
細雨如絲,落在補了又補的布鞋上。
他仰面望向如屏的雨簾,伸出手,觸摸沁涼的雨絲。
李香庭不知道,他的愛人埋葬在遙遠的深山裡,與此地還相距一千一百公里,隔了無數條河,無數座山。
可他相信,終會有一天,他們會相遇,不管以何種形式。
他蜷起手指,望著天空、薄霧、濃雲、搖擺的樹、粼粼的河、飛過的鳥……
你是萬物,萬物亦是你。
一縷風落到襤褸的僧衣上。
我就當是,你來看我了。
……
第158章
四月底,杜召剛從六陽回到滬江的第二天,上午去了趟船運公司,下午到商社處理這段時間遺留的事務。
前後走了十多天,連聲招呼都沒打,杜興聽聞人回來了,手裡轉著一隻打火機悠哉哉地晃到他辦公室門口,敲兩聲門敷衍一下,直接推門而入,坐到他的桌子上,伸著腦袋往人手裡瞄了一眼:「呦,這麼多,辛苦啊。」
杜召一臉不苟言笑,垂著眼眸大筆一揮,簽下潦草的名字:「那你幫我?」
「這些我可不行,看著數據都頭大,要我去抓抓人、打打狗還行。」
杜召挨個單子翻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最近幹什麼去了?」
果然問了。
杜召了解杜興的脾性,他這人小肚雞腸,身上長了十雙賊眼,隨時盯著一切可疑的、讓他不舒服的人。陳修原和鄔長筠同時離開滬江的事他必然知道,乾脆借這個由頭道:「小舅回老家了,把小舅媽帶出去玩了幾天。」
杜興聽他這平平的口氣,先是怔了兩秒,隨即「嘖嘖嘖」感嘆兩聲:「能把偷情說得這麼光明正大,也只有我五哥你了。」
杜召輕笑一聲,沒接上他的話。
杜興「卡卡卡」地按動打火機,火苗不停地竄上來,熄滅,再竄上來,他打量著杜召冷然的眉宇:「那你說,她要是懷孕,該叫你爹還是哥?」
杜召專心看單子,抽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管叫爹還是哥,都跟我有血緣關係。」
杜興連給他拍了五個掌:「你真是比我還要厚顏無恥,她到底有什麼功夫,把你——」
杜召將文件夾往旁邊一扔,繼續翻看下一個,眼裡的殺氣逐漸漫出來,笑眯眯地道:「你要再嘴欠呢,我讓你連這張臉皮都沒有。」
杜興手上頓住,睨著他,定了幾秒,笑著將打火機收進口袋裡:「真兇啊。」
「才發現嗎?」
「早就發現了。」
「那你還來找不痛快。」杜召抬眼瞧他,眼尾微揚,揶揄道:「這不是賤嗎?」
「我賤不賤你還不知道?」杜興往桌子深處坐坐,捏起一張紙折著玩,「五哥,你也就嘴上凶凶我,就你這脾氣,真想了結我,我哪八輩子就投胎轉世去了。」
「下輩子做個畜生。」
杜興面上沒惱,仍與他笑:「我做豬,你做狗,咱倆還當一家人。」
杜召勾了下嘴角,懶得跟他扯這些無聊的話題。
屋裡靜了片刻。
杜興又提道:「前陣子偵查科攔了幾道密電,破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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