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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了。
念許多遍經文也未能定心,他起身出去透透氣,披著僧衣立在庭院看月亮。
最近的月明又圓,整個院子都亮堂堂的。
李香庭站了許久,草叢的蟲鳴都逐漸消散,他還是還無困意,便想去大殿添幾炷香,念念經。剛要轉身,一隻蝴蝶不知從哪兒飛了過來,圍著他快速轉了兩圈,忽然停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扇動翅膀。
李香庭緩緩抬起手,蝴蝶落在了寬大的掌心之上。
他這才看清,是只綠色的蝴蝶,輕薄的翼在月下幾近透明。
李香庭楞楞地注視著它,嘴唇翕動,想說什麼,聲音卻哽在喉嚨里,一個聲也發不出。
風停了,牆邊的老樹也靜了下來。
李香庭手指控制不住地微顫,抬高手,讓自己更看清它些,可蝴蝶翅膀微動,忽然飛走了。
細細的爪子好像無數根線,插入胸膛,將那顆一直如止水般的心捆綁住,活活掏了出來。
他不由自主追它而去。
跑過庭院,穿過佛殿……
蝴蝶不見了。
他的腳步慌亂起來,從台階摔下去,撞得頭破血流,再爬起來,繼續前行,撞破寥寥清煙,扎入茫茫的荒野之中。
……
一上午,戚鳳陽到處找不到李香庭,早上吃飯時就沒見他人,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到工作室問了問文瑾和趙淮:「有看到明寂嗎?」
文瑾正在畫裝飾畫,抬臉看向他:「沒有。」
趙淮兩腿蹺在桌上,挪開眼前的書:「我也沒看到。」
「吳碩呢?」
「開車去城裡買風扇了。」文瑾轉了下筆,「可能跟他一塊兒去了吧。」
「好。」戚鳳陽放下心來,繼續去天王殿臨摹壁畫。
直到下午兩點多鐘,吳碩帶著兩座風扇回來,他們才發現李香庭並未與其同行,到周邊找了找,也不見其蹤影。
以往李香庭出門,不管周邊砍柴還是去城裡都會提前告訴大家一聲,這樣毫無預兆的消失還是第一次。
文瑾莫名感到有點慌,把吳碩拉到一邊,悄悄問:「那天中午吃飯,趙淮提到報紙,我們走了他和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學生的事,還有買風扇。」
「沒什麼異常吧?」
「沒有啊。」
文瑾心慌意亂的:「我這心里咯登咯登的,老覺得要出什麼事。」
「別慌,他應該——」
正說著,趙淮忽然摸過來,拍一下文瑾的後背:「幹嘛呢?」
文瑾被嚇到猛地一抖,捂住胸口呵斥他:「幹什麼呀!嚇死我了。」
趙淮挑了下眉:「你兩鬼鬼祟祟說什麼悄悄話呢?」
文瑾平了平呼吸,心里憋了太多話,不想再隱瞞了,直接說:「明寂他之前那個女朋友死了。」
交代完一切,三人繼續出去找,剛出大雄寶殿,就見李香庭從天王殿的台階上走下來。
他們趕緊跑過去,卻見李香庭一身污泥,半邊臉和頭上都是血。
戚鳳陽從另一邊過來,見狀緊張地拉住他的袖子:「這是怎麼了?」
李香庭沒回答,目光低垂著,緩緩走下來。
文瑾怔怔地看向他的膝蓋,灰色的僧服破了幾條不規則的小口子,泥與血混在一起,再往上,手指也破了,血變成黑紅色,包裹著傷裂的指甲。
吳碩上前扶住他:「老師,你去哪了?怎麼弄成這樣?」
趙淮:「日軍來了?還是遇強盜了?」
李香庭一個字都沒有說,兀自低頭往前走,走著走著,忽然吐了口血,整個人往前倒去,單膝跪在地上。
「老師!」
「明寂——」
後面幾人立馬上前扶住他。
李香庭抹去嘴角的血,又用袖子將地上的血跡擦去,手撐住地起身,聲音嘶啞,對眾人道:「沒事,都去忙吧。」
「你都這樣了,還沒事!」吳碩抱住他的胳膊,「走,去處理傷口。」
李香庭推開他的手:「沒事。」語落,逕直往藏經閣去,跪到蒲團上,垂下了頭。
這一整天,李香庭都把自己悶在藏經閣里,什麼也沒做,就只是跪坐著。
戚鳳陽將齋飯端到他旁邊:「吃點東西吧,起碼喝點水。」她心疼地看著遍體鱗傷的人,「到底出什麼事了?能不能跟我說說?」
李香庭閉著眼淡淡道:「出去吧。」
從那天起,戚鳳陽和吳碩每天都來給他送飯,可每一次都是原封不動地拿走。
文瑾看李香庭這狀態,整日裡擔心地唉聲嘆氣,對吳碩道:「四天了,一滴水都沒進,這怎麼行?」
「總不能硬塞吧。」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吳碩明白她的意思:「不可能,報紙都被燒成灰了。」
「會不會是那個攝影師?」
「我問了,人家根本不知道那件事。」吳碩愁得自己也吃不下飯,「最近也沒旁人來,怎麼會知道。」
「那奇怪了,忽然不吃不喝,畫也不畫,連佛經都不念了。」文瑾思前想後,怎麼都琢磨不透。
吳碩忽然猜道:「他是不是感應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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