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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日本兵鬼鬼祟祟從後門闖入,要把病床上的兩位婦女帶走。
陳今今跟著德思醫生下樓,攔在病患面前,她在日本居住多年,講了一口流利的日語,又赴美留學,精通中日英三種語言,做起翻譯輕輕鬆鬆。
德思醫生嚴肅地對兩個日本兵說了幾句話。
陳今今翻譯道:「你們這樣是違反國際條約的!昨日拉貝先生已與貴方領導交涉過,嚴令士兵停止在鼓樓醫院的強.奸行為,禁止帶走鼓樓醫院裡的護士和病患,請你們離開,不要傷害我的病人!」
她的日語連日本人都分辨不出口音,乍一聽,還以為是日本女人,日本兵伸手想摘她的口罩:「你是日本人?」
陳今今退後一步,嚴肅道:「我是中國人!」
日本兵見美國醫生在旁,這個女人氣勢洶洶的,又熟練日語,乾脆放過這裡的婦女,只搶了點食物走。
這種突襲情況太常見,大家似乎都習慣了緊繃的狀態和隨時應對各種危險和棘手的事情,他們雖沒帶走女人,卻殺了四個無辜的男病患,其中一個已有七十高齡。
跟日本兵根本毫無道理與章法可講,他們殘暴不仁、泯滅人性,畜生都不如!陳今今從前就很討厭日本那根深蒂固、從小培養起的軍國主義教育,到如今,對這個喪心病狂的民族已是徹底恨透了。
暴雨後的平靜仍充斥著未知的恐懼。
人們睡著了,又沒睡著。
醒的人在發抖,夢裡的人在魘語。
沒有一個是完全放鬆的。
陳今今幫幾個病患換好藥,回到藥房,杵在配藥桌前,雙手撐住桌面無力地站著。
左邊的小門開了,一位護士走進來,到她旁邊配藥。
陳今今看了她一眼:「沒事吧?」
對方低著頭,「嗯」了一聲。
陳今今見她手指受傷,指甲都斷了,拽過她的手,用酒精消毒:「怎麼搞的?」見她不說話,陳今今揮了揮手,叫她的名字:「晚之。」
護士眼眸低垂,沉默片刻,輕輕眨了下眼:「我的摯友死了。」
陳今今手頓住:「抱歉。」
兩人皆不說話了。
陰仄的房間放滿醫療用具,卻總有股不明的風襲來,拂得人身心皆涼透了。
陳今今要替她包紮,護士縮回手:「小傷,裹了紗布不好做事。」
「那你注意點。」
「嗯。」護士端上換藥盤走了,「你也是。」
陳今今見人離開,扔掉棉球,蓋上酒精蓋,開始配藥。
……
南京淪陷後,很多守軍未能及時撤離滯留城中,日軍對放下武器的戰俘實行大規模屠.殺,但仍有很多脫去軍服的軍人進入難民營或是藏匿城中。
白解送杜召上船後,便回來繼續守城,和一些陌生的兄弟們一起做最後的抵抗。
直至城陷,日軍長驅直入。
他沒和大部隊在一起,也倖免於難,同幾人協同作巷戰。子彈沒了,就從路上撿;沒吃沒喝,便趁夜到炸毀的民房、商店找。
一行五人,最終只剩下他一個。
白天,日本兵到處殺人、強.奸,城裡充斥著哀嚎與求救聲。
可白解孤身一人,不能硬剛,只能抓單,煎熬地躲在暗角里聽著同胞們的慘叫,一點辦法都沒有。
街巷時不時傳來幾陣對戰聲,他知道還有很多同自己一樣躲在暗處伺機偷襲的戰士。
那天夜裡,白解出去找食物,順帶想摸點手.榴.彈回來。
正在搜尋,聽到牆後微動,是人踩到石頭的聲音。
他一手拔槍一手拿刀,兩手交叉,往牆邊靠,忽然頭頂籠下一片黑影,他還沒反應過來,手臂一折,被人壓在牆上,脖間抵了把刀。
太快了!對方身手了得。
就在白解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裡的時候,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友軍?」
白解忙道:「中國人。」
「哪路的?」
「後編到八十八師,守中華門的。」雙手脫離桎梏,他轉身看向對方,扭了扭脖子,「你呢?」
「三十六。」
白解又問:「你躲在附近,藏哪了?」
「關你屁事。」
「……」
這脾氣,跟杜召有的一拼。
白解見他要離開,跟上去:「你就一個人?」
「別跟著我,躲遠點。」
「一起,有個照應,我叫白解。」
男人駐足,不可思議地看過來:「叫什麼?」
「白解。」
男人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左右扭看兩眼:「你是杜召的副官?」
白解驚喜道:「你認識我們?」他看向男人的臉,糊了黑乎乎一層,完全看不出是誰,「你是?」
男人鬆開他,沒有回答:「換個地方說話。」
兩人到一處隱蔽的暗室。
男人問他:「怎麼就你一個?杜召呢?死了?」
「他撤離了。」
「幾年不見,德行變了。」
「什麼意思?」白解再次打量他的眉眼。
「七年前我們見過,在兗州,雲寨。」
白解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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