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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長筠扯下他的手:「什麼晦氣話,閉嘴。」她見杜召手臂纏了紗布,眉心緊蹙,「你受傷了,你父親是司令,怎麼會讓你上前線?」
「小傷,炮彈飛過來,木片刮一下,沒事。」杜召故意甩兩下胳膊,「放心,我就在指揮營里,不去拼刀拼搶。」
鄔長筠沉默片刻,看他一身戎裝,穿著長筒軍靴,雙腿修長而有力,最後時分,想說點輕鬆的:「你穿軍裝,比西裝好看一點。」
「哪裡是一點,」杜召拉了下衣邊,「是不是很威風?」
「是。」
「從前我既害怕又期待再次穿上軍裝那一刻,害怕是因為無數家庭會因為戰爭支離破碎;期待,是因為終於能光明正大地與鬼子打仗。」他笑起來,眼里是只對她才有的溫柔,「現在如願以償了,乾的小鬼子娘都不認得。」
鄔長筠也笑:「這麼厲害。」
「廢話。」
鄔長筠從箱子夾層里拿出一卷錢:「這是你以前給我的錢,還給你。」
杜召沒接:「給你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這是談好的酬金,我不要。」
「我也不要,我現在有錢,不差這點。」
他俯身,靠近她的臉:「口氣這麼大啊。」
鄔長筠將錢塞進他軍褲口袋裡:「留給你買物資。」
杜召要掏,被她按住手。
「拿著,也讓我走得舒服點。」
杜召抽出手,握住她的手,從手指親到掌心、手腕。
鄔長筠手覆上他的臉,揩去他沒擦盡的黑油:「希望以後還能見到你。」
杜召任她撫摸自己的臉:「會的。」
鄔長筠放下手,又拿出那枚昂貴的黃鑽戒指:「當初你花了兩萬大洋,就算折舊,現在也能賣一萬多,可以買很多物資。」她將戒指塞進他手裡,「你不收,就扔了。」
杜召知她脾性,將戒指握在手心:「好。」
兩人一同沉默。
從前這裡是家花店,樓房炸毀,裡面的殘花仍在,亂雜雜的遍地都是。
杜召撿起一支不知名的花給她:「這個,總得收下。」
鄔長筠接過來,放鼻前聞了聞:「香。」
「收好了,帶到巴黎,把中國的花種過去。」
「一個多月,早死了。」話剛出口,她又改口,「枯萎。」
「那就扔進海里,讓魚看看岸上的花多美。」
「好。」
兩人相視無言,鄔長筠從口袋掏出一隻藍色香囊:「聽說能保平安,送給你。」
杜召接過來聞了下:「比花還香。」
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收好了。」
杜召解開軍裝,將香囊放進襯衫口袋,又系上紐扣。
「戰況怎麼樣了?」
「我沒打過敗仗。」杜召揉了揉她的眉心,「別皺眉,也別多想,去好好學習,打仗的事有我們,放心,不會輸。」
鄔長筠剛想抱抱他,城門傳來巨大轟炸聲。
杜召頓時往身後看過去,再回頭:「快回去吧,還能趕上船。」
「嗯。」
「小鬼子又來找死了。」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那我去了。」
「好。」
杜召轉身離開。
鄔長筠忽然拉住他的手:「杜召。」
杜召回身,還是沒忍住,緊緊摟住她,親了口她的臉,隨即又鬆開,一邊後退,一邊對她笑:「去吧。」
接連幾聲轟炸,他看她最後一眼,轉身決絕地往戰場去。
鄔長筠駐立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耳邊仿佛有一道荒誕的聲音:
回頭,只要你回頭。
可杜召始終沒有回頭。
高大的身影逐漸淹沒在塵土黃煙中。
鄔長筠往來時的方向走去,身後是響徹雲霄的槍炮聲。
腳下的地都在晃動。
她還未走到傷兵營,身後傳來一道呼喚:「鄔小姐。」
是白解。
「爺讓我送你回滬江。」
「不用,你去幫他。」
「我現在要回去,他能踹死我。」白解復又嚴肅道:「你平安,他才能心無旁騖地戰鬥,只有我送你,他才放心。」
「我自己可以安全回去,你讓他放心。」
白解不理,走在前面:「快點,別囉嗦,再晚就趕不上船了。」
……
日軍突襲,火力迅猛。
杜召上了城牆,與戰士們並肩作戰。
連長請他回後方,杜召不聽:「老子的女人還在後面,狗日的,想踏破城門,踩著我的屍體過去。」
他推開機槍手,朝著敵人瘋狂掃射。
將既勇,士更無畏。
無數血性男兒同仇敵愾,迎敵作戰。
剎那間,戰鼓雷鳴,血流成河。
……
行路兩天,他們幾乎沒怎麼休息。
白解送鄔長筠回公寓收拾了行李,便趕往港口。
離開船還剩兩小時,岸邊便擠滿人。
杜召囑咐過,一定要親眼看到鄔長筠上船,白解一直把人送到船邊。
鄔長筠回頭,與他告別:「謝謝你,保護好自己。」
「會的,放心吧。」
鄔長筠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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