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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局在市政府大樓里,李香庭又折回去,找到辦公室,再次說明意圖,得到還是令人失望的回答:我們只管文化活動舉辦,寺院不歸我們管,你去佛教協會。
像踢皮球一樣,無一方想管,李香庭無奈,只能回去。
難道就這樣算了?
不!
李香庭又提筆寫信。
寫了一封,兩封,五封……十封……
分別寄給南京政府、中華民國教育部、古物保管委員會、留青藝術社、在北平藝專工作的同學、滬江藝專的同事等。
他相信總有人會回應自己,回應那個被遺忘的燦爛文化。
可路途遙遠,一封信寄出去,少說也是一個月。
李香庭等不及了,他無法目睹壁畫再經歷一天、一小時、一分鐘的傷害。
不管有沒有人支持,有沒有人理解,他都決定盡綿薄之力親自去保護它們。
終於到了周六。
一早,李香庭就收拾好行囊來找老教授,用借來的自行車載著他一路風風火火地往普華寺去。
李香庭先去拜會燈一師父,在得到他的允許後,便帶老教授挨個殿看。
老教授扶著眼鏡,仰頭欣賞壯闊的巨幅壁畫,看那藻井上精密的木製結構和各式紋樣,讚不絕口:「好啊,好!」
那一刻,李香庭無比開心,為這些歷盡滄桑的藝術,為那些曾經創造出他們的能工巧匠,為祖國燦爛的傳統文化……
他堅信,有朝一日,它們一定會走出荒野,走出國門,讓全世界,看到中國藝術的風采。
……
李香庭與老教授在這裡住了一夜,與燈一師父長談。
他問燈一師父為何不修那坍塌的殿牆,原來,並非不想,而是他們所收到的香火錢幾近於無,平時一碗粥都難喝上,現下又是寒冬臘月,蔬菜難生,所食皆是田地里所種的蘿蔔、馬鈴薯和一些香客送來的柿子白菜。那牆倒得七零八碎,沒幾塊能用的磚,他們根本沒錢去買一磚一瓦,再加上燈一師父年邁,身體又不好,這事便一直擱置著。
李香庭便主動把活攬了下來,寂州物價低,吃喝又由學校免費提供,他的薪水全都存了下來,雖然不多,但買些磚瓦還是綽綽有餘。
即便傾盡所有,但能救這些文物於水火,也是值得的。
李香庭買了輛二手自行車,一得空就拉上教授往寺廟跑。
老教授捨不得學生,本就多留了兩月,等放寒假再回去,現在又因為壁畫想繼續留任。只不過他也上了年紀,精力有限,每回跟李香庭過來,也就是看看壁畫、打打下手。
一月底,天寒地凍。
前天下了一場雪,今天雖陽光明媚,風卻還是刺痛的涼。
李香庭正在搬磚,老教授坐在陽光下喝水,他坐了好一會,見李香庭幹勁沖天,不知累似的,忙活了三四個小時就沒停下過,叫道:「香庭啊,過來歇會。」
「不了,我不累。」
老教授手擋在額頭前,眯著眼往天上看去:「還是我們杭州舒服,你有沒有去過杭州?」
李香庭停下動作看過來,認真回答前輩的問題:「還沒,以後有機會一定去看看。」
老教授放下手,又喝口水,看李香庭熟練的動作,心裡感慨:這小伙子,真是學什麼都快,做什麼都充滿熱情,若天下青年皆如此,國何愁不興。
他會心地笑了:「咱們兩個真是,放著舒服的假期不過,跑這荒郊野外做苦力。」
李香庭也跟著笑:「可我覺得這更有意義。」
「是啊。」老教授放下杯子,扶牆起身,再次拿起掃把掃雪。
明盡提著水桶過來,老教授同他說笑:「明盡小師父個子不高,勁卻不小。」
明盡看過來,純淨地笑了。
「你多大了?」
明盡放下水桶,用手比劃。
「十二歲,還沒我的小孫女大。」老教授握著大掃把用力橫掃而過,「小師父,來和我這老爺爺比比,誰掃得快。」
明盡小跑回殿裡,拿掃把,出來,同他一起掃雪。
李香庭踮起腳望過去,見老教授與小和尚玩鬧著,好不快活。
真是個老小孩。
……
晚上回到宿舍,食堂早就關門了。李香庭在街上買了點包子,又自己煮了點粥,端去跟老教授一塊吃。
兩人狼吞虎咽用完餐,教授無力地躺在床上,腰疼得直皺眉。
「您趴下,我給您揉一揉。」
「還真得揉揉,怕是腰疼病又犯了。」
教授趴下去,李香庭坐到床邊,幫他捏:「重嗎?」
「輕了點。」
「您這麼吃力!」
「以前在杭州就經常去按腰,一開始也不吃力,慢慢就受得住了。」
「這樣呢?」
「可以,往下面點。」
「這裡?」
「對對對,」教授閉上眼,長嘆口氣,「舒服。」
李香庭手都酸了,自己年輕身體好,這些苦不算什麼,但教授到底上了年紀,總是跟著自己搬磚砌牆,身體難免受不了。
風吹日曬的,兩人都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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