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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陪。當然, 後面的話裴清琰沒有說出口,也沒這個必要。
老婆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嗯。」許知意理了理稍顯凌亂的頭髮,再度撲入女人懷中,輕聲道,「謝謝你, 阿琰。」
話音未落, 她又如急於逃跑的小兔子般, 在對方反應過來前跳下車, 臉頰浮上一層淺淺的紅, 「我先去單位了。」
走到辦公樓前,不經意回頭, 發現那輛加長版商務車依然停留在原地。
許知意揮了揮手, 低頭給對方發了條消息,這才踏入辦公樓中。
腿還有點軟,步子根本邁不開,甚至多次想扶著牆走。萬幸她大部分時間只用在辦公桌前坐著, 倒也避免了尷尬。
「許老師,今天二十多度呢。」
接水時, 有同事注意到她身上的長袖長褲,趕緊低頭看天氣預報。
「空調比較涼, 我多帶了一件衣服來。」
這點她倒沒有說錯, 只不過並非主要原因。
裴清琰早已不滿足於只是留下吻痕和齒印……加之昨夜情況特殊,對方理所當然失控了。
早上選衣服時, 許知意甚至在腦海中編造好請假的理由,差一點就要付諸實施。
「嗐,這空調該涼的時候不涼快,再過幾天降溫,現在倒吹得起勁。」
同事沒兩句便將話頭轉移到研究所推出的新項目上。許知意樂得聊工作,不過在話題開啟前,她示意對方先到工位上坐下。
坐著說。
再拖下去,她真要站不穩。
……
上午十點鐘,郵箱彈出一條新郵件。
「許小姐,您後續還有什麼想查的方向,都可以發給我,二十四小時內必定整理好。裴總吩咐過,您的事情是第一要務。若是辦不成,我這第一助理的位置也到頭了……」
還未讀完王助理這兩句,許知意不覺用指尖壓平唇角,迅速敲下幾個字,讓對方放心。
或是裴清琰從來沒在她面前冷臉的緣故,她根本想像不出來為什麼裴氏大部分員工對其那樣懼怕,就像老鼠見了貓。
只能從對方下屬的隻言片語,還有偶爾進入書房時的情境推測一二。
私心里,她是有點好奇的。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既然裴清琰不想讓她看到那一面,她也不會多問。這種默契近乎植入骨髓,體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滑鼠輕點,附件打開的那一瞬,渙散的思緒驟然集中。
她被寄養的原因與日記里所寫大差不差,作為一枚棋子,去交換雙親的財產與自由。
而整個許家,也比她所看到的更加涼薄。這樣的行為,大家居然見怪不怪,能夠冷眼旁觀已是難得。
好比她的養父養母,甚至將其視作一種惡趣味,一種安全的發泄途徑。
哪怕被問起,也輕描淡寫地用一句「家務事」掩蓋,外人不便插手。
她曾無數次質疑、痛苦,更多是無力——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會遭遇這些?
這樣真的是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嗎?
幼小的她曾經困惑了很長時間。直到會讀書,會寫字,用知識武裝自己,總算可以鼓起勇氣給出否定答案。
不是這樣的。
但儘管認知進步了,在心底埋下反抗的種子。十八歲那年,她還是如木偶般聽從養父母的安排,渾渾噩噩與江淮桉認識,談婚論嫁。
若非遭遇退婚,一切將覆水難收。
……
再讀到這些文字時,許知意詫異於內心的平靜,好像在看另一個人的故事。
埋於心底的傷口被毫不留情撕開,疼痛依舊,但她似乎漸漸明白自己內心的彆扭從何而來。
——不全是抱怨命運不公,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埋怨。
「如果當初能夠再堅定一點」這個假設,日漸成為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哪怕她是受害者,這樣的想法也時有出現。
上一次,她情緒崩潰地埋在裴清琰懷裡哭,是由於自責的情緒積攢太深,猛一下爆發,承受不住。
要是早知道虐待她的只是養父母,她根本不會聽進去那麼多洗腦的話,也不會甘心被其操控。
自然不會發生後面那一系列的事。
可惜,這世上並沒有「如果」。
許知意看完最後一份資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發現時間已經到下午,灑在桌面的陽光在未察覺時悄然隱去。
而她全然沉浸在思緒里,忘記了時間。
聊天框裡,裴清琰給她發了不少消息,最後一條是可憐兮兮的「老婆怎麼不理我」。
「剛才沒看手機。」
隱約猜到對方擔心的緣由,她又在後面補了個「我沒事」。
語言在此刻顯得太過蒼白。
知道女人大概率不信,她索性問對方今晚要不要出去約會。
「等周末吧,工作一天比較累。」
裴清琰過了很久才給出回答。
隔著屏幕,許知意能想像出對方又是期待又是克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