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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珣訝然,“見陛下做甚?”

  “急事……”

  劉珣目光一閃,微微抬眉,“為了王女史?”

  王縈不說話。

  劉珣看看向不遠處守著馬車的車夫,淡淡道,“跟在後面,我帶你進去。”說罷,坐回車裡。

  王縈聽得如此,心中一松,忙道聲謝,走回馬車去,讓車夫駕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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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直心緒暴躁。

  他一會令徐恩備車,要出宮,一會又令收回,在殿中走來走去,踢翻了幾隻案幾。

  杜燾從官署回來,本以為有了好消息,見到殿中一片狼藉,有些錯愕。待得問了徐恩,一臉無奈。

  “女史說得也不錯,正在習禮,怎好總往皇宮跑?”他讓內侍將殿上收拾好,對皇帝道,“傳出去,別人難免閒話,還不如陛下親自到王府一趟,又不是不曾去過……”

  “朕已是讓步了!”皇帝打斷,瞪他,“你道她真是在乎什麼禮法,不就是還想著要朕放了那李績!”

  杜燾啼笑皆非:“便是如此,陛下放了又如何?廷尉都查過了,陛下也知曉那是誣陷!”

  “你到底是我舅父還是她舅父!”皇帝忍無可忍。

  正僵持間,忽然,一名內侍上殿來,面有猶疑之色,向皇帝稟道,“陛下,殿外有一女子求見,是六皇子帶來的,說名叫王縈……”

  皇帝和杜燾聽了,皆愣住。

  “王縈?”皇帝問。

  “正是。”內侍道。

  皇帝目光一閃,看看杜燾,立刻擺起正色,道:“召來。”

  內侍忙應下。

  “王縈。”杜燾想了想,興味十分地問皇帝,“臣好像聽過,可就是王女史的妹妹?”

  皇帝卻不答,四下里看了看,似乎在考慮什麼,未幾,回到上首,撣撣衣擺坐下,一副端正之態。

  杜燾哂然。

  沒多久,內侍引著一個女子上殿,皇帝看去,果然是王縈。

  “拜見陛下!”王縈見到皇帝,神色一振,忙行禮。

  “起來吧。”皇帝的聲音已經變得平和,一貫的不緊不慢,矜持從容,無視杜燾譏誚的眼神,“女君入宮,未知何事……”

  “陛下,乞陛下到妾府中一趟!”他話才出口,王縈已經伏拜在地,聲音著急,“舞陰大長公主得知了昨日宮中之事,恐要責罰二姊,如今已到了妾府中!”

  大長公主……?

  皇帝看著她,未幾,再看看杜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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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妍與王繆正在室中說話,忽聞二位長公主來到,忙迎出堂前。

  才到了地方,只覺氣氛肅穆隆重。

  舞陰大長公主端坐上首,昌慮長公主坐在一旁,身旁僕婢環繞,教導徽妍的世婦們也全都到了,立在大長公主之前,神容恭敬。

  王家的女眷們,則都坐在下首,看到徽妍來,皆投來不安的目光。

  看到這般陣勢,王繆頓感來者不善,不禁看向徽妍。徽妍面色猶疑,卻並無慌亂,上前去行禮,徽妍和王繆忙上前行禮:“拜見大長公主,拜見長公主。”

  長公主並未答禮,看著徽妍,聲音一貫的毫無起伏,“我聽聞女君昨日並未習禮。”

  徽妍忙答道:“正是。妾昨日身體不適,故而……”

  “可女君卻有神氣失徳御前,受陛下責罰禁足。”大長公主冷冷打斷,面帶慍色,“女君習禮如此,實教我等驚詫!”說罷,看向幾位世婦,斥道,“爾等亦出身貴胄之家,知書識禮,故而選為皇后輔弼!如今女君失德,乃爾等之過!”

  世婦們忙伏拜。

  堂上的氣氛一下變得沉沉,眾人聽著面面相覷,昌慮長公主見狀,忙對大長公主道,“姑母,昨日之事,世婦們亦不曉,姑母息怒!”

  “怎不曉!”大長公主道,“世婦既為女史教習,自當侍奉左右!女君堂堂太傅之女,受聘中宮,乃將來母儀天下之人!其有過錯,則失禮於天下,此事重大,世婦怎可置身事外!”

  她一口一個“失德”,一口一個“過錯”,眾人聽著,皆心中明了。大長公主雖斥責的是世婦,實指的卻是徽妍。

  戚氏聽她竟說到王兆,皺眉,再坐不住。

  正待開口,卻聽徽妍道,“大長公主息怒!昨日之事,實與世婦無干,若有過錯,亦在妾一人!然妾聞大長公主之言,甚不解,未知妾昨日做下何事,以為過錯,招致大長公主如此惱怒?”

  大長公主似乎未想到她竟然問了出來,有些詫異,片刻,冷笑。

  “女君若是忘了,我來提點亦無妨。”大長公主緩緩道,“昨日,女君祭告歸來,並未習禮,此事,且不說。女君待嫁之身,卻未經宣召入了宮,此事,合乎禮法否?”

  論 學識,這位大長公主亦是皇室女子中有名的博學之人。她是先帝的長姊,皇帝登基以來,亦對她尊敬有加。長樂宮無太后,身為皇帝姑母,天下身份最高的婦人便是 大長公主。故而徽妍受教,大長公主為教導世婦之長。習禮以來,大長公主與她相處還算和氣,只是言語間平日問對,她的問題總是超乎教習所學,不過徽妍鬼扯是 一大強項,對答亦從無為難。

  如今她這般不客氣,徽妍很是驚訝,卻並不為氣勢所折。

  “妾昨日入宮,確不曾受詔。”徽妍答道,“乃是因為昨日,宮中有急事與妾牽連。妾恐遲而生誤,故未得宣召而入宮。妾以為,大義之前,小節可變,於禮法無悖。”

  “若無小節,何來大義。”大長公主正色道,“使者無符,貞姜寧死不肯棄約越義;保姆不至,共姬雖亡亦不避火下堂。此二賢,若以為小節可變,何以成貞烈之義!女君曾為女史,號稱通曉經典,卻這也不知?”

  她聲色俱是嚴厲,臉昌慮長公主亦不禁側目。

  王繆聽著,心提起。她記得徽妍從前就說過,貞姜和共姬,都是不折不扣的蠢人……腹誹著,她不禁看向徽妍,果不其然,她神色已有些不耐。

  徽妍雖覺大長公主此言可笑,但不欲在此事上與她爭執,忍下了,道,“長公主教導,妾謹記。”

  長公主露出滿意之色,卻並不打算放過,繼續道,“我還聽聞,女君昨日竟與陛下爭執。”

  徽妍心沉了沉,看著她,頷首,“正是。”

  “此大謬也!”大長公主立刻道,“莫說陛下萬乘之軀,便是尋常男子,亦為女君丈夫。言行無狀,頂撞夫婿,豈非失德!”

  徽妍目光黯下。

  “以大長公主之意,便是丈夫有錯,妾亦不可違逆?”她問。

  “婦人卑弱為貴,天經地義。”

  “大 長公主此言差矣!”徽妍不卑不亢,道,“陛下為君,妾為臣。論君臣之道,陛下有失,妾自當全力勸諫;論夫妻之道,丈夫有失,妾自當勸解糾正。此二者,皆出 正道,不知何處失德!妾髮膚受之父母,自識字受教,唯理是遵,俯仰無愧天地。立後之詔亦言秉姿懿粹、夙嫻禮訓,卻未聞因身為女子而唯卑唯弱。長公主此訓, 恕妾難服。”

  大長公主似乎未料到她竟這般頂撞,神情驟變。

  “無禮!”她訓斥道,“爾尚未為後,怎敢出言不遜!”

  昌慮長公主見勢不好,忙道,“姑母息怒……”

  大長公主不管,看著徽妍,寒聲道,“陛下令我等執教,如今女君既然不服,便莫怪規法無情!”說罷,看向一旁的世婦,“弟子忤逆,衝撞師長,按宮學之法,當如何?”

  世婦猶豫著,道,“按法,笞手二十。”

  眾人皆神色一變,戚氏驚得站起身,“大長公主,這是何必,還請留情!”想上前,卻被大長公主的世婦攔住。

  昌慮長公主也忙拉著大長公主道,“姑母三思!”

  大長公主卻瞪她:“女君無教,皆爾等縱容!”說罷,親自拿過笞條,走到徽妍面前,“還請女君伸出手來。”

  堂上倏爾變得安靜。

  徽妍面色發白,卻毫不退縮,將手伸到她面前。

  大長公主亦不客氣,舉起笞條。

  徽妍咬緊牙,移開目光。

  眼見要落下,眾人幾乎屏住呼吸。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傳到堂上,“長公主!夫人!陛下駕到!”

  呃……?

  眾人一驚,望去,只見一個家人匆匆跑來稟報。再往庭前望去,只見侍從魚貫而入,一人大步流星而來,正是皇帝!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紛紛起身。

  徽妍亦是愕然,見到他突然出現,瞠目結舌。

  晃神間,皇帝已經登階上堂,風塵僕僕。

  他讓眾人平身,看也不看徽妍,從她面前走過。

  “未知姑母親自教習,朕不告而來,驚擾了姑母,還請姑母見諒。”皇帝向大長公主道,面帶微笑,彬彬有禮。

  ☆、第76章

  ????大長公主驚詫不已,面上卻早已換上和色。聽得這話,她笑笑,將笞條遞迴世婦手中,道,“陛下哪裡話。我正奉命管教女君,未想陛下駕到,有失遠迎。”

  “哦?”皇帝看看世婦捧著的笞條,未幾,終於看向徽妍。

  徽妍神色不定,忙轉開目光。

  “想來女君有錯,以致姑母動了規法。”皇帝道。

  “我聞得女君昨日衝撞了陛下,身為教習之長,深愧也。女君將為皇后,禮法不循,何以服人?”大長公主慨然道,“故此,我等今日特來府中管教女君,以全職責!”

  皇帝頷首:“姑母盡心盡力,朕甚慰。朕今日來,亦是為此時。”他說罷,卻看向戚氏,道,“夫人,宮中有些餘事待處置,須徽妍前往,未知可否?”

  徽妍的心猛撞一下。

  戚氏回過神來,忙道,“敬諾!”

  “多謝夫人。”皇帝笑笑,令侍從備車。

  大長公主訝然,看看昌慮長公主,忙道,“陛下要將女君帶回宮?這……”

  “若姑母恐今日責罰未行,壞了規法,朕可允諾,絕無此事。”皇帝道,說著,從旁邊的世婦手中拿過笞條,“朕的皇后,朕自會管教。這責罰不必姑母親為,朕代勞便是。”說罷,對大長公主及戚氏等人一頷首,拉起徽妍的手,往宅外走去。

  包括大長公主在內,眾人皆愕然結舌,面面相覷。

  眾目睽睽之下,徽妍又羞又惱,使著暗勁想掙開皇帝的手。皇帝的氣力卻大,神色如常,一路將她帶著走。

  “你若想留下聽姑母訓斥,朕便放手。”皇帝忽而低低道。

  徽妍一愣,忽地窘然。

  皇帝並不停留,逕自帶著走出宅門,登了車。

  眾人忙跟在後面,行禮送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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