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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綺見父親遲遲沒應聲,焦急起來,「父親,父親……您沒事吧?」

  屋內傳來低沉的聲音,「我沒事。」

  這聲音沒什麼大的起伏,只是有些虛弱。任是誰聽了都會以為溫華剛才身子不適,應該是在休息。

  然而謝姝卻是看得清楚,溫華之所以回應,不是因為溫綺的焦急,而是紙上的那幅畫已經完成。

  「父親,您沒事就好。月城公主來看您了,她已被陛下賜婚給鎮南王府的蕭世子,半月後大婚。」

  「知道了。」溫華的聲音又低了一些。「長公主與蕭太妃有舊情,蕭世子亦是人品出眾。這門親事極好,臣在此恭喜公主殿下。」

  溫綺鬆了一口氣,歡喜不已。「殿下,我父親說這門親事極好,恭喜殿下。」

  謝姝聽到了,但更看見了。

  此時的溫華背手而立,正站在那幅山水畫前。他的臉朝著畫的方向,謝姝看不見他的表情,從他的摸著畫上景物的動作來看,他在描繪的不是面上的那幅畫,而是底下的那幅畫!

  爛漫的山花仿佛瞬間化成了腥風血雨,浸染在底下的那幅畫上。那一片片的色彩全染成了血紅,那一叢叢的花團錦簇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殿下,請回吧。」他說。

  回哪?

  謝姝慢慢垂眸,遮住滿目的悲涼。

  半晌,她抬起眼皮,眼底是一片冰冷。

  溫綺見她不說話就走,以為她在生氣自己父親的輕慢,一路上不停地解釋。「殿下,我父親就是那樣的性子。他必是覺得有愧於你,所以不願見你,你千萬別生他的氣。」

  「他真是這樣的性子嗎?我可是聽人說過,說他對那個蘇二丫很是疼愛,連你這個親生女兒都比不過。」

  ……是他以為蘇二丫是你,所以才偏疼了些。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不怪他。他最是疼愛小姑,小姑的死讓他痛苦不堪。殿下,你能來看他,他定然很歡……

  「你別說了。」謝姝停下來,望著天際。

  人人都說溫華最疼母親,母親生前亦是這麼認為。

  往事已被掩埋在月城的瘡痍之下,這麼多年過去,母親早已成了一堆白骨,是非黑白皆出自活人之口,又有誰能辨其中真假。要想揭穿溫華偽裝之下的面目,光憑一幅畫和她的片面之詞顯然不夠。

  「殿下,你生氣了?」溫綺小心翼翼地問她。

  她搖了搖頭,這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

  這是恨!

  這是仇!

  溫綺見她搖頭,鬆了一口氣。

  她能來國公府,最高興的就是溫綺。溫綺以為她一是念著骨肉血親,二是願意與自己交好來往,為此心中很是歡喜,恨不得將溫家最好的一面全展現在她眼前。

  「你不生氣就好,我真怕你惱了我父親,以後不來了。」

  聽到溫綺這話,她心情倏地複雜無比。但神情始終平靜,眼波未見一絲波瀾,甚至還與溫綺遊覽了國公府的景致,以及又陪著溫夫人說了一會話。

  直到離開魯國公府,上了馬車之後她的臉色才慢慢淡下來,任由所有的情緒極速地湧現,清楚地浮於表面。

  她命車夫調頭,轉去清風院。

  到了清風院,她對守衛自報姓名,守衛一聽她的名頭,連忙請她入內。

  遠遠看到蕭翎和章也,正在說些什麼。

  章也黑著一張臉,桃花眼中再無之前的多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歷經變故之後的深沉。他這般狀態,顯然是被白萋萋的事刺激得不輕。

  謝姝走近,兩人一前一後看過來。

  「臣給小殿下請安。」章也擠出笑模樣來,似乎想和從前一樣。「上次的事,真是多謝小殿下相助。」

  「你不用這麼客氣,以前你也幫過我。」

  「臣那都是受長情的託付……」章也慚愧起來。

  經此一事,他已收起了玩世不恭之心。

  以前還覺得姑娘家哪怕是有些小心思,終歸都有些可愛之處。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相熟的還是不相熟的,他都樂意給幾分笑臉,因而得了一個風流的名聲。

  但白萋萋的所做所為真是噁心到他,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些姑娘家的小心思,比殺人見血的刀還要可怕。

  「我這次長了一個大教訓,日後我也和長情一樣不近女色。」

  蕭翎睨他,「我不近女色,但我近我將來的夫人。」

  謝姝:「……」

  我就在這裡呢!

  什麼將來的夫人,他們還沒成親。

  她以為章也會像以前一樣打趣蕭翎幾句,或是損一下,沒想到章也居然十分認同地點頭,「我以後也只近我將來的夫人。」

  章也的未婚妻是他的姨家表妹,兩家長輩很久以前就有意聯姻,但他一直躲著。原因無它,只因他以前覺得表妹是個書呆子,為人古板又無趣。而今他卻覺得表妹那樣的性子極好,沒有別的姑娘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小心思。

  他拍了一下蕭翎的肩,識趣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蕭翎將謝姝領到一間屋子,然後關門。

  這屋子一看就是他的辦公間,桌上是一摞又一摞的卷宗,牆上掛著一把劍。哪怕是極其簡單的布置,也能感受那撲面而來的嚴肅與正義。

  他把凳子擦了又擦,這才讓謝姝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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