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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同時停手,看向闊別已久的白。
——他似乎如願死了。
粉身碎骨,魂飛魄散。
體內正常的魂魄,在死亡瞬間離去,只剩下一魂一魄,支撐著殘存的意識。
大家驚訝的發現,多年不見,白竟然已經徹底馴服自己的魔性和神性,達到其他修道者終此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一念成仙,一念墮魔,只要他願意,大可以擁有統治這世間的能力。
「白?」
「我繼承了上一場紛爭的罪孽,終此一生渾渾噩噩。明明活著,卻又不算人。」
「這一場紛爭雖然我沒有參與,但終究因我而起。」
「是時候徹底了結吧。」
「我既不想成仙,也不想入魔。我要讓這兩道,徹底毀滅,從此不復存在。」
「從此往後,人就只能是人。」
「那麼我也……」白用僅剩的意識,將自己屬於人類的魂魄剝離。
「去輪迴吧。」他溫柔地說。
「下一世,願你平安喜樂。」
這一生,他遇到過很多人,大部分虧欠過他。
白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那些對他好的人。
別人對他一分好,白總會捧出真心,赤誠相待。
最後總是一次次被辜負真心。
直到知曉自己身份之後,白才知道,自己真正虧欠的人。
是那個還未出生,就被奪走一魂一魄,奪走美滿家庭,奪走一世無憂的孩子。
可憐他,就算進入輪迴,也不能完整。
因為擁有神魔兩道的體質,已經不能像真正的人那樣,轉世輪迴了。
有什麼關係。
「既然我欠了你。」
「那麼,以後的生生世世。」
「我來為你鋪輪迴道。」
魂魄盡數離體後,白用自己最後的氣力,畫下血陣,將整片天地變成一片混沌。
陣中央燃起十根長明燭,其中有兩根紅燭格外突出,代表他即使剝離也無法徹底同化的魂魄。
白的人類魂魄被召喚至此,然後送到人間。
還剩下染了神性和魔性的一魂一魄,依舊附著無法消逝的強大力量。
「你隨他去吧。」白開口道,「要讓他
完整,做個普通人,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最後……」
素涼薄從漫長的夢境中清醒,聽惡煞講述白死去之後的事。
惡煞開口,淡淡說道,「他給我取了名字。」
「哦?」素涼薄饒有興致地問,「原來親愛的有名字?叫什麼呀?」
「卻塵瀾。」
「了卻塵瀾,無牽無掛,是個好名字。」素涼薄大概能想像,前世的他取這個名字,是為了什麼。
卻塵瀾告訴他,「所以我留在世上,只是為了讓你完整。」
只要素涼薄魂魄復原,就能夠像普通人那樣,進入輪迴。
「可是我不想哎。」素涼薄輕描淡寫地問,「親愛的~你只聽他的話,一點都不在意我。」
「……」惡煞逐漸恢復思維和意識,但是沒辦法跟上素涼薄的節奏。
認真來說,他是素涼薄的魂魄,他們是同一個人。
白是素涼薄的前世,勉強也算同一個人。
為什麼素涼薄在自己面前吃自己的醋,還能那麼理直氣壯?
「我更想得到親愛的,感應你的一切,與你分享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我想帶你去最北邊,看冰雪覆蓋的河川。去最東邊,看一片蒼茫的沙漠,去最西邊,看生生不息的雨林,去最南邊,看永不落下的太陽。」
「我的真心都留在前世了,這輩子沒有辦法對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交付。」
「如果你也不能回應我,那麼,未來漫長的光陰。」
「我應該與誰分享呢?」
「…………」惡煞陷入沉思,一言不發。
在祂聽不懂素涼薄話語深意時,已經因為他的話而動搖,被他騙進身體中。
更何況現在?
面對眼前這個人類,祂好像永遠沒有勝算。
只是——
「我的時間不多了。」惡煞近乎嘆息地說,「你應該看到,紅燭快燃盡了。」
當初舉行活祭時,素涼薄就注意到,那個地方的紅燭快要見底了。
「看到了,所以呢?」
「白再怎麼厲害,留下的意識終究有限。自那以後過了五千年,世間靈氣枯竭,他已經撐不了多久。」惡煞告訴素涼薄,「你魂魄不完整,沒有辦□□回。」
如果白鋪下的輪迴道失效,素涼薄的未來,只剩下這一世。
就算他一世健康無憂,以人類身體的極限來算,也只剩下八十年。
八十年,彈指一揮間。
這樣的他,死後不會有來生,不會有輪迴。殘缺的魂魄會逐漸削弱,最終變成一縷氣息。
就像煞氣那樣,稍有不慎就會消散。
素涼薄聽完,唇角上揚,笑得很漂亮,「還有這種好事?」
「……?」
「親愛的,我已經活了五千年了。雖然死了很多次,但是有些記憶還保留著。」素涼薄眼睫低垂,「我感覺自己活得越來越痛苦,越來越沒有意義。如果可以選擇,我……」
惡煞猜到他要說什麼。
如果可以選擇,素涼薄早就不願意反反覆覆的輪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