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頁
「砰」地一聲,那根細長的針杵從他心臟拔出來,狸珠受力重重地磕在刑架上,那一瞬間猶如萬箭穿心,他幾乎要哀嚎出聲。
眼睫混合了血與淚,狸珠身軀彎折,他如今已無髮絲,枯瘦的雙手垂下來,地上的鮮血映入眼帘,那根針杵上連帶著黏連的血肉。
他能感受到心臟的位置血肉正在重新生長,生長如同再進行一遍穿心的過程,他疼得在刑架上掙扎,側臉看到角落水盆架,他方才喝了那裡的水。
疼。
好疼。
眼睫扇著汗水變得一片模糊,耳邊再次傳來神使的嗓音。
「你是誰座下神使。」
「——」狸珠來不及回答,嗓音堵在嗓眼,他眼前發黑,隨之因席捲而來的疼痛暈死過去。
再醒來時他躺在一張狹窄的床上。
四面是灰白的牆壁,頂上一片漆黑,似有黑泥菩薩懸塑其上,剛正之目怒目而視,他睜開眼,心臟似乎依舊在震顫的疼,他不由得按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渾身冷汗往外滲。
疼痛隱隱傳來,令他渾身抽搐蜷縮成一團。
「啊啊啊啊啊——」無聲的喊叫令他抓緊身側床沿,他在這時眼角掃到了什麼,兩名神使守在他身旁。
他的手腳一併被束縛著,兩位神使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掌中拿了一把金色形狀奇怪的鐵塊兒。
通體金色,只有前面的位置黝黑髮紅,似無數鮮血凝結而成。
「聽聞你謊話連篇,佛言口業不可輕恕,今日為你修正口舌……張嘴。」
拿著巨大鐵塊的神使看不清面容,狸珠雙眸微睜,他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手腕處的鎖鏈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動靜。
他的下頜被其中一名神使按住,狸珠在此刻杏眸發直,盯著面前的神使一動也不動,他用力的掙扎,手腕被勒出幾道血痕。
「放開我………混帳………你們去告訴他………殺了我便是……不必留我性命。」
「姬聖憐……我要殺了你。」
狸珠眸中驟然映出凌厲之色,手腕瞬間變得鮮血淋漓,他的嘴唇被咬破,因他直呼仙君名諱,空氣一瞬間變得冷凝。
「砰」地一聲,狸珠整個人被按了回去,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堅硬的石塊上,磕得他一陣頭暈目眩,兩名神使順勢鉗制住他。
「你如此大逆不道,這麼看不必對你手下留情。」
「若你能活著走出這裡,已是你幾世修來的福分。」
狸珠下頜傳來力道,他牙根因此發顫,那巨大的鐵塊放進他嘴巴里,緊接著劇痛傳來,他的一顆牙齒生生被拔了去。
他嗓間尖叫聲被堵住,下頜被按著難以遏制的顫抖,那鐵塊因此磕到他上顎,生生地將皮肉一併連著扯下來。
唇齒之間頓時鮮血淋漓。
「啪」地一聲,一顆沾著血的牙齒掉落在地,無盡的黑暗裹挾著恐懼之色朝他席捲而來,在此地增生成絕望與沉痛,壓抑著將他推向死亡邊緣。
「咳咳………咳咳…………」狸珠捂住自己的嘴唇,他手腳被束縛著,這個動作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鮮血從指縫之中溢出,他恨不得將五臟六腑咳出來。
一襲青衫染上深紅血色,黏連著幽暗的郁色,他掌間碰到什麼滾燙之物,順著眼角流下來,連帶著他咳出來的鮮血。
……不要掉沒有意義的眼淚。
狸珠沒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愛哭,此時被疼痛影響,他掌間發顫,緊緊地攥緊拳頭,瘦弱的軀體在石床之上搖搖欲墜,猶如一直要被折斷的蒲葦。
他的牙齒一顆顆被拔去,又一顆顆被安上去,上面沾了一圈金光符咒。
「凡是仙君所言,不可違逆。」
「不可撒謊,不可僭越,不可欺瞞,不可不敬。」
「你是仙君的奴僕,此生忠於仙君,是仙君最忠誠的信徒。」
狸珠牙齒被重新鑲回去,他齒間鮮血含混不清,杏眼在黑暗之中光芒消散,面色慘白如同一具枯槁的屍體,隨著神使的話音不斷重複。
「……不可撒謊…不可僭越……不可欺瞞…不可不敬。」
「我是仙君的奴僕……此生忠於仙君……是仙君最忠誠的信徒。」
「仙君要我死我便去死……不忠於仙君永不入輪迴。」
「……我是仙君座下神使。」
狸珠待在陰暗環境裡,此地處處都是凸出來的玉柱,他無處可去,每過一日便用牙齒在胳膊上咬出一道傷口,以此來記錄時間。
一日過去了……兩日過去了……十日過去了……一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
他在此地獄之中不見天日。
三月時間轉瞬而逝,他長出來的新的髮絲和皮肉,業火灼燒已不見痕跡,神使為他準備了新的衣衫,如此看來,他仿若與先前沒有分別。
不見全身被洗滌一遍,見到仙君神像,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先跪下念一遍心經,陳訴自身罪過。
「弟子罪不容誅……不該撒謊,不該欺瞞,不該心向邪祟,弟子罪該萬死。」
他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脊背隨之彎曲,直到腦袋磕的淤青,他才遲緩地感到疼痛,耳邊嗡嗡作響,身後似有動靜。
他此時後知後覺,聽到了神使的哀鳴聲色,漫天的火光燒了整座殿,業火自殿宇深處而起,火燒連天,連帶著仙君神像受灼燒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