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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這樣躺了好幾日了。
岐在此處看著鬼界天色變幻,鬼界天色變幻地並不明顯,白日的時候更加暗,到了夜晚,反而浮現出一片白,些許光透過雲層穿進來。
他們都是一群死透了的鬼,見到光只會不適,鬼界最適宜他們生存。
可無論是人是鬼,都嚮往人間。
以前他並不懂,自從碰到那人之後,魂牽夢繞,總是想去人間見他。
早知人鬼殊途,親耳聽見那人不願跟他走,又是另外一番事。
「鬼醫,我已經沒有心了,為什麼這裡還會疼。」岐躺在血泊之中,他碰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看向湖面,湖面能夠倒映出他的本體,他本體不過是一具枯骨,行銷骨瑟的模樣,分明沒有心。
心緒卻如遲暮,鐵片入喉,哽塞難咽,輾轉晦澀。
「……莫要糟心了,每個人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如何要他隨你離開?」鬼醫一邊搗藥一邊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他要做的事情是什麼?
岐看向自己雙手,他生於鬼界,誕生於枯骨之中,生來空蕩沒有記憶,也沒有那般的煩擾,每日守在此處。
仿佛遇見某個人,就已是他的使命。
「………」岐轉了過去,他低低道,「我想見他。」
想見他。
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他能力不及天道,無法動搖神殿。
不能直接帶他走。
不知他為何事煩憂,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知他如今在做什麼。
只是想起那道身影,心神隨之晃動,神思俱在那人身上,心臟變得遲緩,他仿佛退化成了一堆白骨。
「鬼醫……我想見他。」
鬼醫搗藥的動作頓住,把一片的草藥抓了一把,隨之嘆了口氣。
「想要改變局面,需要等待時機……你若真的想見他,遠遠看他一眼便是。」
……
狸珠這幾日總覺得似乎有人在跟著他。
他看一眼房中凸出來的玉柱,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走到院門前,總要回頭看一眼。
還是他近日沒有睡好?
狸珠回到了院子裡,他特意檢查了一番,確認周圍沒有人影,院中只能聽見桃花零落的動靜。
他先把書冊放回玉柱無法查探的位置,這院中的監視之物他一清二楚,隨之把外袍脫下來,這幾日都沒有睡好。
好在拿到了一些典籍,興許能得到有用的線索。
院落後面有一處湯泉,原先是養靈鶴的,他有時會過去,衣裳放在一側,此地湯泉中有靈力,在這裡就算他用了靈力也不會被發現。
狸珠一併脫了裡衣,墨色髮絲垂落,清麗的面容稍側過來,杏眼橫掃過去,蝴蝶骨隨之凸出來,背後的傷疤交錯縱橫,與他蒼白的身軀形成羸弱的美感,像是雪中印出痕跡的紅梅。
平日裡未曾有什麼,狸珠下水前動作頓住,他倏然轉眸,看向房間裡,似有視線落在他背後。
他疑神疑鬼地折轉去了房間裡,什麼都沒有發現。
莫非是憐派了人來監視他?
狸珠隨之又去碰自己的額頭,若當真如此,他需謹慎一些,借的書冊早些還回去才是。
上面記載了憐的身世。
狸珠踏入溫泉,他未著寸縷,掌間靈力翻飛,在靈泉之下交織形成了一道陣法,「砰」地一聲水聲翻湧,浪花濺了出來。
他的眉眼被打濕,眼睫沾濕落下,側眼掃見一隻蝴蝶飛過來,蝴蝶落在了他指尖。
臉上被水霧蒸的泛紅了一片,連帶著眼尾一併泛出綺色。
「……」
這時,狸珠察覺到無形中的視線消失了。
他從溫泉出來時,無意間看到蝴蝶朝遠處飛去,樹後有一道衣角隨之飄出來。
一截玄色衣衫,手腕處翻轉的紗布一併露出來。
……難不成是岐?狸珠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他索性直接開了口。
「既然都到了這裡,出來吧。」
少年隨之從桃樹之後出來,艷麗的面容留下一道疤痕,鬱氣籠罩其上,漆黑深邃的雙眼盯著他看,執拗中透出幾分冷淡,臉色蒼白了幾分。
「……你的傷可有好些?」狸珠問道,他隨之碰上岐的臉頰,岐稍側過臉,卻並未避開。
傷疤如此駭人,若是好好塗藥,不會留這麼深的疤痕。
「那日是我不對,我說的話重了些。」狸珠主動道,他見岐雙拳攥緊,一副似在隱忍的模樣。
分明這幾日在緊張,見到岐此番模樣,狸珠煩擾的心緒散了些,唇角未曾崩地那麼緊。
「你既然不願同我說話,還過來找我做什麼。」
狸珠作勢要走,他的手腕隨之被握住,按著他的力道有些大,他轉眸,隨之撞進了充滿雪香的懷抱中。
他撞入溫涼的懷中,被憐緊緊地箍著,力道重的他險些喘不過氣來,側臉碰到憐的下頜,憐的嗓音落在他耳側。
「原說再也不見你……我連一日都忍不住,你讓我怎麼辦。」
狸珠任對方抱著,並未推開人,他陷在岐懷裡,不知是不是被雪香影響了,麻木的心臟一併跟著跳了幾分。
「……」狸珠碰到岐的衣衫邊緣,他能感受到岐的心跳,岐的情緒,岐眸中的千言萬語,全部化作了難以描述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