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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要他去問一問自己的父母,就能打探到了。
可那時候因為林父林母常年在外,和林紫的溝通並不多。林藍小小年紀就被學業壓著,繼而被送出國,也無法時時刻刻關注到自己的弟弟。
孩童的憂鬱和痛苦都是細微的,零碎的,他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起那個小哥哥就會胸口悶悶的。
哪怕他已經打破了全市的青少年魔方記錄,他也無法將那些零碎細微的情緒整理好,告知他人,尋求幫助。
因為父母的忽略,在他心中,根本就沒有「向父母求助」這個概念。
只是,他漸漸變成了壞學生。
沒有人能理解他。沒有人能透過他的叛逆,看到那個分裂的靈魂底下充斥著孤獨和難以言說同時也是早早結束的愛戀。
這是繼失去路揚的消息後,少年的他最痛苦的一件事。
初中的第一年,林紫都過的渾渾噩噩,他無數次想爬起來,卻又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被打趴下去。
但他有一天,在上英語課的時候,看到了窗外的好風景,和金色燦爛的陽光。
那種深深烙印在人的本能里的趨光性,使得他站了起來。
即使……是靠著割裂自己。
初中畢業,他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在城市的那一頭。
高一的新生入學典禮上,學校安排了一位高三的學長來進行開學演講。
——「我找回你了……」
當時林紫怔忪地望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滾燙的眼淚滑落下來。
為什麼會對一個人有那麼深的執念呢?
大概……這就是童心了吧。
喜歡一樣東西,那一定就是全心全意的、將生命都獻祭上來的……最熾烈的喜歡。
這是林紫和路揚的第三次遇見。
是他們兩度失散過後的第二次重逢。
這個時候的林紫,已經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對路揚抱有著什麼樣的心思了。
同性戀。
近些年來,這類人群已經開始浮上明面,社會也在漸漸接受。甚至不乏就同性的明星情侶宣告出櫃的。
人們對同性戀人已經展現出了包容和接納的一面。
可這對於高中校園,對於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們來說,還是難以直接擺到明面上來的。
林紫只是在做了幾個月的心理準備之後,終於在申城初雪的那天,整理好衣冠,乾乾淨淨地站在了路揚面前,用那種失而復得地目光注視著路揚,就被路揚在學校里的好兄弟周小昀冠上了一個「變態」「噁心」的名頭。
他甚至只來得及喊了一聲「路揚哥哥」,並向他問好,他的那點心思就被一向厭惡同性戀的周小昀看了出來。後來又從路揚和其他玩伴口中挖出了林紫小時候追著路揚跑的過往,稍一渲染,加上一夥愛看熱鬧的學生,和路揚冷漠的態度,不過幾天功夫,事情就被添油加醋,宣揚得全校皆知。
林紫被請家長了。
林紫被帶回家了。
林紫一個星期沒來上學。
等林紫再回來時,那個開學時還意氣飛揚活潑開朗的男孩子,又一次變得沉默寡言了。
越明烽問:「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林紫遲疑了一下,半是怨恨半是嘲諷:「媽咪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出門,老爸每天回來都罰我跪,讓我反思我哪裡做錯了。」
越明烽眉頭深深地皺起,如山川丘壑。
林紫委屈道:「天冷,地涼,林小寶的膝蓋就跪壞了嗚嗚嗚!」
越明烽呼吸重了重,薄唇緊緊抿著,眼裡有著星星火光。
那模樣,恍若「電競武僧」出山。
越明烽將林紫的褲腿卷了上去,手覆蓋在了林紫的膝蓋上,帶著珍視和小心翼翼,輕輕地揉捏了一下。「會疼嗎?」
林紫只覺得他的手好燙,覆蓋在自己冰冰涼的膝蓋上,那讓人顫慄的觸感,使得內心純純、經驗也純純的少年一聲銷魂的「啊~!」就那麼出口了。
隨後林紫猛然感覺到自己這一聲好像有點不對,連忙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圓了,無辜地看著越明烽。
越明烽倒是完全被林紫講得過往給虐到了,沒有多想什麼。聽到林紫呼叫,擔心地又問了一遍:「按著會疼?」
林紫對上他隱忍著心疼的目光,不自然地說:「騙你的啦!早就不疼了。」
「只是現在有時候不小心想起來,會覺得有點害怕。」
或許皮肉已經不記得那種疼痛了,但在靈魂深處,仍是畏懼著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麼也就罷了。
充其量,林紫要是覺得在這個學校待不下去,再換一個學校就是。
全市的中考第二名,有的是學校想要。
可路揚是什麼樣的人呢……
那是……一隻披著光鮮亮麗的人皮,內里充斥著陰鬱和晦暗的魔鬼啊。
一個從小就知道自己有病,聰明得可怕,又偽裝得十分完美的高功能反社會型人格。
從沒有人看到過他虐殺小動物的一面。
也沒有人知道他曾放火燒了自己的櫻花林。
更沒有人知道,完美無缺的路家少爺,早就在深淵之上的鋼絲繩上跳舞了。
他有過很多個精神上的柏拉圖式情人,可他不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