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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彘一怔,隨即道:“她待我更好。”說話時,回頭看了眼依舊立於莊口目送的妻子,目中溫柔之色盡顯。

  小喬莞爾,和春娘入了馬車。

  賈偲這一行護衛,這一路上,絲毫不敢有半點懈怠,更不敢離開小喬半路。從東郡跟她到了這裡,見女君此刻終於動身要回去了,方稍鬆口氣,緊緊跟隨而上。

  馬車輪動,小喬探頭出去,和還要追送自己的大喬揮手告別,直到她身影越變越小,小的看不到了,才縮坐了回去,撇過頭,悄悄擦了下眼睛。

  春娘看在了眼裡,將她摟入懷中。等出去了些路,方道:“女君可是羨慕阿姐要做母親了?莫急。這趟回去,只要男君在家,女君也就快了。”

  小喬知她哄自己開心。心裡雖還盛著離別的不舍,但一想到和魏劭生孩子,又是彆扭,又覺得有點奇怪似的,忍不住嗤的笑了出來:“我才不要這麼早就生呢!”

  春娘道:“年底也沒多少時日了,女君滿十六,正好準備生育之事了。老夫人和男君想必也都盼著。”

  小喬一個勁地搖頭。春娘再說,她就捂她的嘴。

  春娘方才不過只是見她因為離別不舍,怕她傷情,這才引開了話題,見她不讓自己說和她和男君生孩子的事,也就作罷了,復又摟住了小喬,自言自語般地道:“男君此刻應已打了勝仗歸家了吧?想必正盼著女君回呢!”

  小喬靠在春娘懷裡,想起魏劭出征前的那幾天。

  頭個晚上,她因為擔心徐夫人接下來要出事,極想他能留下,如此自己心裡也覺得有個依仗。他不應便罷,先答應了,次日卻言而無信拿自己開涮。這就算了。畢竟涉及出兵打仗,是大事。可氣的是,對此他竟然絲毫沒有認錯的意思。

  好吧,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侯,小喬也沒指望他能開口認錯,但好歹,總要有點那麼意思的表現吧。

  他倒好,她生悶氣,他居然仿佛也跟著在生氣。接下來的三個晚上,一反常態沒有碰她一下。

  小喬自然不是希望他碰自己。只是實在是不解。他到底憑什麼生的哪門子的氣,給自己甩這樣的臉子看?

  要不是中間還有徐夫人夾著,這趟既然已經回了娘家,她是真的不想這麼快就又回去了。

  小喬便嘟了嘟嘴,哼道:“他才不會盼我回去呢。我也不想看到他!”

  ……

  馬車和護送小喬的賈偲一行護衛漸漸遠去。隊伍消失在了莊口通往外界的那條黃泥路上。

  一個僕婦過來,攙著大喬入內。大喬轉身,看到宗忌立在自己身後不遠的空地上,目光投向黃泥土的盡頭,面上似乎帶了一絲悵然。便朝他走了過去。

  宗忌見大喬朝自己走來,忙迎上去。

  大喬停在他的面前,微笑道:“我阿妹因走的急,也沒來得及向宗郎君告個辭。阿妹托我轉個話,十分感激宗郎君此前數次相助,幫了極大的忙。往後若有機會,必定回報。”

  宗忌道:“女君言重了。我亦不過是報恩罷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大喬道:“我聽夫君說,薛泰正往這邊發兵而來,恐將有一場惡戰。我阿妹今早已經離去。宗郎君不如也儘快離去。薛泰意欲對付的,是我的夫君。宗郎君閒雲野鶴,不必無端捲入。”

  宗忌道:“夫人何出此言?莫說當日我曾蒙你夫君相救。便是沒有當日之事,我與薛泰也是勢不兩立,恨不得手刃其首。既有一戰,我當為先鋒,安敢苟且偷安!我知夫人出於好意,宗忌心領。”

  他朝大喬行了一禮,轉身大步而去。

  ……

  比彘在靈壁已居多時,於道路瞭然於心,走了一條捷徑便道,次日便將小喬順利送出了靈璧。

  小喬知道薛泰隨時可能發難,一路都在催促,讓他不必再送,儘快回去。出了靈璧之後,比彘便也不再推脫,拜請賈偲路上多加照顧,停於路邊,目送小喬一行人馬遠去,便立刻匆匆往回趕去。

  昨日探子的消息更是清楚。薛泰攻打蕭地失利,為挽顏面,同時也是生怕自己的勢力再有擴大,收拾了殘兵敗將,急不可耐就再次要來攻打胡家莊。

  按照行軍腳程,三天內必到。

  但比彘絲毫不覺恐懼。

  薛泰之所以敢剛吃了敗仗,掉頭又收拾殘兵來攻打他,顯然還是沒有將他真正放在眼裡。

  在薛泰的眼中,自己這邊的人馬,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之所以還存活到現在,不過是僥倖罷了。

  比彘不慌也不忙。

  薛泰越看不起他,他越是胸有成竹。

  甚至,這一次,倘若上天也站他這一邊的話,他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徹底扭轉之前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面。

  他何其有幸,能以馬奴的低賤出身娶了兗州喬家的的女兒。

  配得上她,讓她以成為自己的妻子而榮。這是比彘最大的心愿。

  ……

  比彘一路疾行,終於漸漸地靠近了胡家莊。

  夕陽斜斜地掛在遠處的山頭中間,放she著它白日最後的一點昏黃餘暉。

  這是一個溫暖的南方冬天的傍晚。它一貫帶著的靜謐,還幸運地沒有被戰亂的鐵蹄所踐踏。

  天多日沒有下雨了。通往胡家莊的這條布滿了坑窪的黃泥土路變得十分乾燥。馬蹄踏過,就會帶起一窩飛揚的塵土。道路兩旁的田地早已經收割過了,如今空蕩蕩的,地里只剩些腐爛的稻茬。偶有一兩隻正在覓著糙籽的黑頭雀鳥被他行經的馬蹄聲給驚動,撲簌簌地振翅飛入林間。

  離胡家莊不過十來里路的時候,在前方的一條岔道口,比彘看到路邊停了兩匹馬,馬背上是兩個男子。

  一個二十多,還很年輕,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另一個大些,二十七八。

  二人雖都是尋常的裝束,但比彘一眼就看了出來,絕非普通人。

  並且,那個年長的,顯然聽命於另個年輕的。

  他立刻警覺了起來。但並沒有放慢馬速,而是從對方的近旁飛馳而過。

  “借問!”身後忽然有人高聲發問,“前頭可是胡家莊?”

  比彘停下馬,緩緩地回過了頭。

  ……

  這問路的男子是雷炎。另一個,自然是魏劭。

  趕到靈璧後,魏劭照先前喬平提及過的胡家莊,向人打聽了下方向,留其餘隨從在路口等候,自己帶了雷炎,二人立刻趕了過來。

  這一路南下,可謂波折重重。數次以為就能見到她了,末了卻又錯過。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的那種失望和想要立刻就見到她的想法,到了現在,已經堆積的急不可耐,甚至到了叫他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倘若這裡還是尋不到她,魏劭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控制不住,當場就爆發出來。

  他方才一口氣趕到了這裡,卻遇到個三岔道,一時不能確定方向,附近也看不到路人,只得暫時停了下來。忽然看到遠處縱馬來了一人,雷炎立刻開口問路。

  那人停馬,回過了頭。

  魏劭看的清清楚楚,一隻碧綠的眼眸,在昏黃的夕陽餘暉光之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綠眸!”雷炎也看到了,呼了一聲,回頭迅速望了一眼魏劭。見魏劭坐於馬上,巋然不動。

  “你便是綠眸流民首?”

  他回頭,厲聲叱問。

  比彘盯著在這種時刻現身於此的這兩個看起來十分突兀,且明顯對自己持了敵對態度的外人,心裡迅速地做了一個決定。

  儘快殺掉他們。

  他不動聲色,只慢慢地俯身,從馬鞍里取出一張弓弩,轉身朝著雷炎,發了三連箭。

  銳弩離弦而出,撕破了空氣,發出隱隱的嗚嗚之聲,仿佛挾著萬鈞之力,朝雷炎奔來。

  雷炎吃驚,不提防對方竟突然出手,見銳弩轉眼便到自己面前了,急忙揮刀格弩,前兩支弩被格開,第三支卻來不及了,眼見朝自己當胸激she而來,猛地往後仰去,面門一陣風過,頭頂一松,箭弩已經從他發頂穿發而過,she斷了束髮的幘巾,簪佩也斷裂成了兩半,一頭束髮,隨之鬆散而下。

  雷炎驚魂未定,猛地看向對方,大怒,鏘的一聲抽出佩刀,催馬就要上去,對方卻比他動作更快,打了一聲尖銳唿哨,雷炎坐下的馬匹便突然驚起。

  雷炎不防備,一下被掀下馬背。對方已經下馬,幾步上來,揮刀砍下。

  這一系列的動作,又快又狠,一氣呵成,幾乎不給人以反應的時間。

  魏劭從身下那匹同樣受驚的馬背之上飛身而下,直撲而去,劍鞘格開了對方直下取命的刀刃。

  “鏘”的一聲激越金鐵碰撞聲中,兩人分開。

  魏劭盯著對面那個同樣緊緊盯著自己的綠眸人,微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從鞘里拔出了劍,對雷炎道:“我來和他會上一會。”

  方才幾個回合,雷炎也覺出來了,這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綠眼流民賊,身手詭異,出手簡單卻狠辣,不同於自己平常習慣的那種格鬥方式,恐自己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比彘一語不發,朝魏劭徑直撲了上來。十數個回合後,一個反手,刀刃轉向,魏劭一側臂膀倏地被劃出了一道淺淺血口。

  “君侯當心!”雷炎大驚。

  魏劭看了一眼自己那條微微滲出了血跡的臂膀,雙眸猛地she出精光,一個踏步朝前,劍鋒直取比彘咽喉,比彘急忙後仰,一側脖頸的皮膚卻也已被割裂。起先只是綻出一道細細猶如紅線的血痕。慢慢地,血從破口處,滴落了下來。

  不過轉眼之間,兩人便相繼見血,各自後退了一步。

  “你乃一流民賊首,何以會在這裡現身?”魏劭劍尖相對,冷冷問道。

  比彘方一字一字道:“你又是何人?來此有何居心?”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再次漸漸一觸即發之際,遠處夕陽的餘光之中,飛騎來了幾匹快馬,當先的便是喬慈,口中大聲呼道:“大姐夫!二姐夫!你們這是做什麼?”

  喬慈從附近亭柵巡邏回來,方才遠遠看到這裡有人,趕了過來,等漸漸靠近,認出了兩人,大吃一驚,慌忙上來阻攔。

  魏劭和比彘對視一眼,眸中各自掠過一絲驚詫。

  喬慈飛身下馬,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看到兩人身上都已帶血,顯然方才已經交手過了,頓腳,忙對比彘道:“大姐夫,他是燕侯,我的二姐夫!”又對魏劭道:“二姐夫,他便是我大姐夫,就在前頭的胡家莊裡!我聽說二姐夫前些時候還在上黨,怎突然到了這裡,又和我大姐夫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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