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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推開半掩的廟門,走進去後,先是觀察了下四周,目視此座殘破的廟宇,嘆了口氣,而後放下竹籃,脫掉蓑衣,露出了一張蒼老的婦人臉龐,但仍能看出幾分年輕時的風韻。

  老婦人看著髒亂的真君廟,環顧四周後,看到靠在門後的掃帚,抄起掃帚,一邊給凶神惡煞的龍王真君像周圍掃灰,一邊咳嗽著道:「真君莫怪,老婦先替您清掃下廟宇。」

  一炷香後,真君廟內亮堂了許多,老婦人掀開蓋在竹籃上的黑布,拿出裡面的香燭,點燃的過程中,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目含淚,抽了抽鼻子後,她道了聲:「真君,老婦失態了。」

  老婦人將香燭小心翼翼擺好,最後跪在真君像前,低頭下去,虔誠地拜了三拜。

  外面小雨變成了滂沱小雨,大雨從破損的瓦片落下來,碩大的雨滴,匯聚到地上,驟然變成細雨滲入地下。

  天色昏暗,老婦人所處的區域上方瓦片完好,沒有絲毫雨水沾身,而她此刻注意力都在威風凜凜的神像上,並未注意到周圍異象。

  她雙手合十,閉上雙目,緩緩道:「四瀆真君,老婦與女兒相依為命十八載,居住在這附近的沙家村,日子過得雖苦,但我們都很知足,只求一生平安喜樂。這些年,老婦年年都和她來此祭拜您呢。您貴人事忙,應是不記得了吧?」

  老婦人像是找到了一個人傾訴般,滔滔不絕道:「一個月前,我女兒無故失蹤,自此行蹤不明。過了三日,我突然得知她的屍身在沙江岸邊被人發現。旁人皆說我女兒是失足落水,老婦不信,她從小練就一身好水性,怎麼可能會失足落水?況且她腦袋上碗大一個傷口,他們是以為老婦瞎了嗎?看不到嗎?」

  老婦人說到此處目視前方,神色極度悲傷,眼中卻已然無淚。

  忽然,她微微抬眸,恰好與真君像四目相對,恍惚間,有種被沉靜安然眼眸注視的錯覺,猶如亘古不語的蒼穹,安撫著她無處發泄的悲痛。

  好半晌,聽著周遭雨聲滴答,老婦人才繼續道:「三日前,村中的李樵夫見我求告無門,告訴了我真相。他那日在湟水附近的林間,目睹了我女兒被害的全過程,但因為害怕被報復,並沒有站出來指認兇手……」

  似乎已在心中想過無數遍,老婦人說得緩慢,但每個字都說得分外清晰:「原來,我女兒被護行鏢局姚大公子糾纏許久。半個月前,我女兒被那畜生綁去了湟水林間,在林間污了她的清白。後來,那畜生說只要她肯聽話,可將她收做行房丫頭,她寧死不從,爬起來說要去告官,結果那畜生直接用石頭砸穿了她的腦袋,她直接橫死在林間!」最後的話,不用老婦人多說,都能猜到。

  畜生派人將她女兒的屍體扔到了湟水裡,屍體順流而下,進入了沙江,最後被衝到了岸上才被發現。

  「老婦求告無門,知道不能奢望此案被清查。老婦也知道,真君要管的不平事太多了……」

  老婦人說著說著聲音低下來,良久後,她倏然笑了一聲,蒼涼的笑聲裡帶著對女兒悽慘命運的不公和對現實無助的妥協。

  「老婦今日話有些多,打擾真君了。」老婦人並未奢求四瀆真君能顯靈,畢竟周圍的人,早就不來祭拜這從不顯靈的四瀆真君了。

  然而,這裡充斥著她與女兒的回憶。

  今日,老婦人與其說是前來上香敬拜,不如說是前來找尋女兒的身影。而今日過後,她也將隨女兒而去。

  老婦人又拜朝著四瀆真君像拜了三拜,眼神帶著幾分死意,她聽著廟外傾盆大雨的聲響,緩緩起身,轉身時,掃到滲入潮濕泥土的雨滴,有些愣怔,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再睜大眼看去,看到大雨落入地面,哪有什麼細雨。

  她差點以為是四瀆真君顯靈了,結果只是錯覺罷了。

  想來也是,這四瀆真君廟自建立以來,受香火多少年了,據說只有頭幾年,因真君顯靈香火鼎盛過,後來不知是誰開始傳出,四瀆真君不再靈驗,逐漸開始有了真君拋棄此地的傳聞。

  慢慢的,四瀆真君廟開始荒廢。

  當然,偶爾也還是會有人風餐露宿途經此地,看到真君廟入住這裡,尋求一晚安寧。

  當年,老婦人還年輕,帶著女兒途徑這裡,女兒看到這座廟好奇,進來後便被長著龍角的真君像吸引,揚言以後要常來這裡祭拜真君。

  自此後,兩人每年都會來此祭拜幾次。

  老婦人眼前又閃過女兒的音容笑貌,長嘆一聲後,連蓑衣都沒穿,便衝進了風雨中,喃喃自語道:「萍兒,娘親來陪你了。」

  沙江江水穿山破壁,洶湧奔騰。

  老婦人滿身泥濘,髮絲凌亂,走至山腳下的江邊。

  她踩著石子路,渾渾噩噩地走入江中,江水很快便淹沒頭頂,她只覺窒息難當,但眼前卻閃現了女兒擁抱她的模樣。

  「娘親,現在還不是你我相見的時候。那畜生必然會遭到報應,求娘親一定要親眼看看,替萍兒看看。」

  恍惚間,老婦人聽到了女兒如是道,聲音堅定,好似近在耳畔。

  一抹莫名的力量隨後而至,隨著奔騰不息的江流,將老婦人的身體推至江邊。

  一口新鮮空氣猛然灌入口腔,老婦胸腹驟然起伏,旋即抬頭,嗆咳出數口江水,她愣怔許久,耳邊似乎依舊迴響著女兒的聲音,似夢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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