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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渡見他不搭理自己,有些慍怒:「你為何不同我說話?」

  容念風搖頭:「沒有,我在同你說話。」

  「不對,你不該罵我嗎?」

  「罵你什麼?」

  「罵我忘恩負義虛偽至極什麼的,反正你會罵。」

  「你沒有錯。」容念風看著他道。

  他只是一直覺著自己同江渡是能溝通的,卻全然忘記了他們從始至終只是合作的關係。江渡不殺他們,他帶江渡去鬼界。而不是因為幾次的相處,便不知了分寸。

  江渡怒極,他指著院中開得紅艷的梅花:「好啊,你不就是怪我沒同你說衛柏舟是妖嗎?這梅樹乃是他的真身,你若真是怕他傷了葉星辰,不若直接一把火將這梅樹燒了罷。」

  容念風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梅樹,他忽而想,衛柏舟奪舍了葉星辰的身體,那衛柏舟原本的身體呢?

  「我知曉他在何處,同我一道去吧。」『衛柏舟』忽然道。

  容念風轉身,只見衛柏舟一襲白衣,坐在圓月前,又是那種眾生悲憫的感覺。

  只是一眼,他躬身行禮:「大祭司。」

  大祭司笑了,他問:「你怎知曉是我?」

  容念風抿唇:「直覺。」

  「我不過是一絲殘魂罷了。」他溫聲道,把擺在桌上的碎骨放入懷中,又雙手將引魂木還給江渡,「多謝閣下救我思南鄔一城人於水深火熱中。」

  江渡眯了眯眼,肯定道:「你知曉那祭司是妖。」

  大祭司一怔,隨即點頭:「知曉,我不放心他,臨走前在他本體上放了絲殘魂,未曾想真有這一天。」

  說著,他輕輕撫摸著那棵梅樹,眸中落了慈愛。

  「仙人,柏舟他…他未曾傷過人,還望仙人留他一命。」

  良久,無一人應聲。

  大祭司垂眼,嘆了口氣:「既是如此,還請讓我送他一程。」

  容念風卻道:「我未曾說過要讓他死。」

  大祭司哈哈笑出聲:「倒是我小心眼了些。」

  他踏上了容念風的劍。

  他只曾聽聞仙人可騰雲駕霧,可御劍喚訣,可他從未親身體驗過。寒風颳在臉上,很疼很刺骨,他想,做仙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好的。

  江渡跟在兩人的後側,不算遠也不算近,分明是容念風生氣了,這樣一下來後,他自己倒是把自己搞生氣了。

  容念風沒心思搭理他,仔細聽著大祭司的話。

  祭祀殿外的那棵梅樹是第一任大祭司種下的,但卻花了千餘年才成了衛柏舟。

  起初大祭司只是心驚,但後來發現這小妖對問骨竟是無師自通,慢慢地,他將衛柏舟當做下一任大祭司培養,教他如何對神心生敬意,如何侍奉城主,如何行祭祀禮。

  他說:「柏舟他…比我更適合做大祭司。」

  還未知曉思南鄔一城人如何丟掉三魂四魄前,衛柏舟和所有大祭司一般,心懷嚮往,以為他們朝拜的是神明,庇佑他們的也是神明,他們侍奉的是知人善任心懷百姓的城主,要成為的是至高無上人人敬仰的祭司之職。

  直至他親眼看見了城主如何荒淫無度。

  他朝拜的神明並未顯靈,思南鄔還是外人口中的那座死城。他侍奉的城主昏庸無能,嗜血成性,甚至為了所謂長生獻祭一城人的三魂四魄,只為滿足一己私慾。

  神明沒有了信徒。

  繼承大祭司回憶那日,衛柏舟入魔了。

  他雙眼掛了血淚,坐在金碧輝煌的祭祀殿,給自己算了一卦:等。

  一字等,他便等了十三年。

  直到祭祀殿落了灰,生了蛛網,裂了縫,他等到了。

  從他們踏進思南鄔的那一刻,衛柏舟成了自己的神明。

  容念風久久未回神。

  他問:「所以他說第一任大祭司所留之物可暫時遺忘傳承的記憶是假的。」

  大祭司:「是。」

  「那何必還要再留我們一日?」

  大祭司默了很久,他道:「城主獻祭百姓時也是十五……」

  也是寒冬的最後一個十五。

  來年,

  春風吹生,柳枝浮動。

  神明要斬掉自己的信仰,將一切結束在開始的地方。

  大祭司很平靜地說:「他在十三年前就算好了。」

  …………

  ……

  他們趕到時,城主殿內血流成河。

  衛柏舟放聲大笑著,他站在血水裡,腥臭的血味繚繞鼻尖。

  城主的頭被他拎在手上,許是因入魔的緣故,還能瞪大雙眼望著他們,發出嗬嗬的求救聲:「大祭司…救…救孤…」

  他的眼尾染了紅,月華傾灑,顯得那張濺了血的臉更加妖媚。

  很多殘屍,有侍衛的,有奴才的,還有男寵的。

  城主那張粗糙如樹皮的臉上,滿是懼意。

  「哈哈哈——」衛柏舟歪頭,他滿身黑氣,切骨的恨意從殿外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發狠地捏住那顆頭顱的臉,「大祭司?我就是那大祭司啊。」

  「咔嚓—」城主的下頜發出清脆的骨聲。

  他又道:「若不是那該死的誓言,說大祭司不可殺不可辱不可與外人道,我也不用煞費苦心等那麼多年了,城主大人!」

  他字字鏗鏘,宛若淬了血。

  城主還是嗬嗬道:「大…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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