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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寧明昧劈出語文的第一筆,他看見十二歲的自己站在演講台上,他對班主任老師說不要,我不要讓他們覺得我很可憐。

  f'(x)=x+1,f(x)=?寧明昧劈出數學的第二筆,他看見自己在做數學競賽題。他說他就是不喜歡,就是不耐煩去為了集體做那些瑣碎的事。但他可以給他們講難題,他喜歡做難題。

  What's the price of the shirt?寧明昧劈出英語的第三筆。他看見十五歲的自己茫然地站在燕京大學的門口。燕京車水馬龍,每個來來往往的人都妝容精緻,說著他這樣一個做題家不懂的話,用著他不知道的品牌。閒聊的話,一定要知道那些運動明星,那些酒的名稱,最好的咖啡豆在哪裡買嗎?夏令營結束後還有一天,他該去哪裡呢?所有人三三兩兩去看很潮的店,寧明昧沒有。他一個人坐著地鐵,去看了升旗。

  重力的方向是鉛直向下,他劈出物理的第四筆。他站在那間封鎖的辦公室門前,他想告訴老教授,他沒有什麼用,可那些人做的是不對的。即使時光不能證明什麼真理,即使那些人也遠遠不會悔悟,即使等十年、二十年,也無法給那些人制裁,即使……可那些人是不對的。

  粗鹽的提純製備,他劈出化學的第五筆。他對那筆獎學金說不,對他的老闆說不,他在自己的致謝里,寫下「我一點也不感謝」。是的,去他爹的,他一點也不感謝。他感謝研究的先驅者,感謝世界的未知,可他一點也不感謝。

  紅眼果蠅和白眼果蠅的遺傳。他劈出生物的第六筆。縹緲峰的大雪,呼啦啦地落在他的眼底,雪那樣急、那樣急、它落在橙色衣裙的微笑少女身上,落在雙胞胎姐妹身上,落在背著妹妹逃亡的常非常身上,落在下跪的溫思衡身上,落在再次跳入劍爐的連城月身上,落在那把劍身上。

  雪花太大,雪片太重,打得他睜不開眼,動不了手,牙齒出血,孔竅出血,全身也在出血。第七筆,第七刀,高考有六科,可寧明昧還有一劍要劈,只差最後這一劍,這一劍的力氣。

  只差這一劍啊!

  「我來幫你!」

  寧明昧應該已經聽不見聲音了。他的耳膜已經破了,他的一切都已經破碎了。可他聽見蘑菇的聲音。

  不只是蘑菇的聲音,還有許多光點,許多星芒的聲音。

  「我來幫你。」

  一掌又一掌。穿越時空的一個個少年從寧明昧身邊路過,將掌心擊在了他的掌心上。那些少年青年們意氣風發,笑容燦爛。他們與寧明昧素不相識,卻表現得就像,寧明昧是他們在野馬書院的同窗一樣。

  最後一個輕輕擊了寧明昧的掌的,是一名面目模糊的少女。她跑得輕快,路過寧明昧,像小鹿一樣越過他,撞到了搖搖欲墜的天門之前。

  她面目模糊,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其他的人,可以是很多人。

  「還有我。」

  有聲音道。

  蓮燈亮起,蓮子破裂。從裡面出現的,還有一個人的身影。那個人看著寧明昧,與他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容。

  將明。

  人人都說將明面色冷漠。可他看著身體已然破碎,魂魄與自己面容相似的兄弟,竟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接著,他舉起不存在的劍,擺出架勢。就像他曾劈出的每一次的、毫無意義的劍。

  「或許我曾經的每一劍,都是為了此刻而生的。」

  其實最後一次,寧明昧什麼都沒有劈出來。

  可它們星星點點,圍繞著蓮燈,成為一把劍,成為最後的力量,衝破了最後的壁障。

  「轟。」

  就在那一刻,巨大的力量和白光,衝破了一切。

  他或許已經不再是他,已經遁入了虛空,破碎成了分子,質子,中子,夸克。被吸入天門的代價或許正是如此,被靈氣的洪流衝擊,化為湮滅。

  可有一股力量,將最後的碎片推出了那片足以摧毀他的洪流,連同那盞蓮燈,和那把殘破的劍。

  他對他微笑。

  「再見,我的兄弟。」

  「回到你想回的地方去吧。」

  頓了頓。

  「還有你。」

  另一樣東西被踹了下來。

  殘破的蓮子沒入天門,蓮燈與劍一起下墜。深淵下的黑色洪流在那巨大的白光之下化為灰燼,竟然在頃刻之間便消弭於無形。

  最終,它們落入一片泥土之中,就好像它們從一開始就出生於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壤中,一樣。

  蓮燈在泥土之中靜靜地燃著,結著小小的白色光團。就像新的身體即將從裡面誕生一樣。

  而終於,寧明昧也閉上了眼睛。

  就像這世間存在著某個時間縫隙。他在落滿灰塵的室內擁抱著那五封從來也沒有寄出的手寫信。風停了,雪也停了,再也沒有人在他的耳邊咆哮。

  他抱著那些信,靜靜地睡著了。

  ……

  地動山搖結束,海嘯下落,焦土之上有新芽萌發。靈氣五行的力量兇猛地灌入世界,帶來勃勃生機。黑色的影子從眾人的身上蒸發。劫後餘生的親人友人們抱著彼此,開始痛哭。

  「XXX!我愛你!我們成親吧!」

  山坡上爆發出一名青年的喊聲,所有人笑成一團。就連一貫嚴肅的段瓔也露出了笑意。就在萬眾狂歡的此刻,有人道:「怎麼回事……桂仙尊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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