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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天開始,她就知道,她不能指望修仙界已經存在的任何人或規則給予她公平。修仙界沒有爐鼎生存的空間。那麼她只能變強,另闢蹊徑地變得比邪更邪,比強更強。

  後來,她被解救進長樂門——一個專為爐鼎設置的名門正派。可惜這所謂的名門正派,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痛苦的日子一直在持續。她努力修行,丹田卻始終像是破了洞的葫蘆,凝結的靈氣很快就會流瀉出來。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她必須找到一個可用的修煉方法。

  終於,她在一個夏夜裡聽見幾名名門正派的弟子,以討論鬼故事的姿態,說起千年前的往事——那段往事有關一名女子,一座島嶼,一個任何人都能修煉的魔功。

  任何人都能修煉的……魔功。

  將蘅不明白為何身邊其他爐鼎,在聽聞「魔功」二字時,都露出了畏懼的神情。他們甚至表現得比那些名門正派的弟子更怕這所謂的魔功——這真奇怪,就好像爐鼎不練這魔功,就能被修仙界所接受似的。爐鼎在修仙界中不算人,魔功在修仙界中不算功法,那麼爐鼎與這魔功,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既然爐鼎想要變強便是離經叛道的話,那麼爐鼎又有什麼是不能做的呢。

  爐鼎什麼都可以做。

  她小心地四處打探星火島的消息。終於,她知曉了那座海外的島嶼,與它已經被黑煙黑水籠罩的事實。世界上不是沒有不想探索這片島嶼的人,可惜,他們全部殞命。有修為的普通修士都會殞命,又何況是一名爐鼎呢?

  只是將蘅在午夜夢回時,忽然想到一句話。

  快快地死在島上,和慢慢地在人生中死亡,有區別嗎?

  她想了想,覺得沒有。

  可她並不打算直接探索島嶼——她試圖找到一種其他人不曾用過的方法。她去打探有關翁行雲的傳說,去翻閱與她有關的記錄與傳聞。她不放過任何近乎是邊角料的消息——甚至是與那名女子相關的,越傳越離譜的傳聞——譬如她主要有四名男追隨者,每人都與她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諸如此類的黃謠。千萬年來,人們總擅長用這種東西毀掉一個人。

  於是,這名女子的形象在她心裡漸漸變得豐滿起來——不再是一個傳說,而是一名少女。終於有一天,她忽然意識到,翁行雲應該有一片屬於她自己的空間。

  在關於星火島的任何傳說里,她始終是專業的,辦公室是乾淨的,是高效的,正確的——可任何正確的功法,都少不了千錘百鍊的練習。而且,她是一名女子,應當有放置自己的私人物品的空間,和讓自己休息的空間。

  而且她注意到的,還有一個傳聞。

  相傳星火島最終覆滅那日,一些人曾假惺惺地說,讓翁行雲再到會仙頂上一次,所有人面對面地說個清楚。在眾叛親離下,翁行雲單刀赴會。

  可她沒有帶上自己的本命劍。

  所有人都知道翁行雲的那把劍。那是她的本命劍,如她的半個化身,是她的劍意與靈魂,從她初入江湖開始,伴隨她跨越榮耀與詆毀,直到最後。可審判大會那日,她只帶了一把普通的劍,卻沒有帶上她的本命劍。

  將蘅思考了很久。她看著那些有關這個女子的傳聞,無論日還是夜,那張模糊的臉始終伴隨著她。終於有一日,在她看見自己的一名爐鼎同門,在被一群子弟強行「自願」帶走前,小心且珍視地將自己的一枚玉釵放在盒子裡後,她忽然明白了。

  玉釵於那名同門而言,是她最珍視的、母親的遺物。她已經麻木不仁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卻不願自己唯一珍視的曾經的記憶,也在暴行中被「侮辱」。

  最珍視的記憶,不該被沾染上一絲一毫的污垢。即使是出現在這樣的場景里,也不行。

  那一刻將蘅忽然就明白了翁行雲不帶本命劍的原因。那日各路名門齊聚議事的會仙頂上,口口聲聲虛情假意,說要讓她把事情說個清楚——就像一場可笑的、只是走流程的聽證會。在這種情況下要自證清白又怎能說得清楚?星火島早已被定罪。與其說,這會是一場有來有往的、公平公正的質詢,倒不如說,這只是一場單方面的侮辱。

  對靈魂對氣節的侮辱。

  於是,她終究沒有把自己的本命劍帶來這裡。據說,像她這樣合體期的劍修已經能擁有屬於自己的劍靈。她怎能容忍自己與自己的劍被羞辱。可她依舊決定來到這裡。她單刀赴會,堂堂正正。

  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即使從到達會仙頂時,翁行雲就知道,她已經沒有想過自己能夠「獲勝」、哪怕是「說清楚」的可能。

  又或者說,人和人之間從來沒有「互相理解」的可能性。所有的「互相理解」,其實都在基於各自的立場發生。

  而她過來時,已經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回去的機會。

  事實也果然如此。自白會前,星火島已經被包圍。自白會那日,有人聲稱星火島搶先出手,血腥與大戰席捲了那日的會仙頂,與早已被包圍數日的星火島。大火無邊無際,燒了整整三十日。而單刀赴會的少女,也確實地死在了島上。

  沒人知道她最終中了多少刀。只有最後看見她的人,望見她背影一步一血,最終倒在了石階上。

  翁行雲一定將本命劍放在了某個地方,某個利於她在星火島與其之間來回的、適合放東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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