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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毀對方的欲望湧起,百面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此次潛入清極宗,可不是為寧明昧而來的。
而是……
『清極宗禁地里有一盞結魂燈。』戴著斗笠的女人道,『你要做的,就是把它偷出來。』
百面皺眉:『清極宗看守何其森嚴,你這是打算讓我去送死?』
『清煙大比是個製造混亂的好時機。你不必擔心,掩護的事,我們自會安排。』女人說,『你只需要在得到手信時出手,偷走那盞結魂燈即可。』
百面說:『清極宗的禁地里怎麼會有一盞結魂燈?』
結魂燈是上古神物,整個天下只有兩盞。其中一盞被收藏在抱朴寺中,另一盞則不知去處。
沒想到它竟然在清極宗的禁地里。
傳聞中,結魂燈可收集三魂七魄。將它擺在魂飛魄散的死者的屍體、或熟悉的物件(如本命劍)旁,天長日久,魂魄會在結魂燈里重新凝聚,進而起死回生。
戴著斗笠的女人不答。百面又問:『清極宗的結魂燈里,凝聚的是誰的魂魄?你總不能讓我一無所知地去送死。』
『此事機密,我不能告訴任何人。』女人避而不答,『但你的妹妹很痛苦,不是麼?她被大宗門的人徹底毀掉了。每日每夜,她都生活在鑽心刻骨的疼痛里。』
『……』
『如你所見,我們有一種特殊的法術,它能吸走你妹妹的痛苦。』女人道,『你的妹妹能不能重回健康,就在你的一念之間。給我們辦了這麼多年事,你應該明白,我們一向守諾。』
『你將結魂燈帶回,我們解決你妹妹的痛苦。這就是交易。如何?』
百面抿著嘴唇看著她。
他知道此事九死無生。可他無法拒絕她。
『我是靠著你們才能離開長樂門的,我這一身的本事,也是你們教導的。若沒有你們,我始終是個身為卑賤的爐鼎。原本,我就該還你們一條命。』百面咬著牙,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太可笑了,他的聲音怎麼會發抖呢?他已經是個化神期的修士了啊。
築基期的百面在長樂門,會因為爐鼎與普通修士之間的不公平發抖。他痛恨自己的體質,痛恨長老口中「他是燎原眾後人,天生有罪」的宣判。
可是哪一個少年會承認自己天生有罪。在他們的眼裡,這個世界與他們都是嶄新的。
少年理應生長,理應自由,理應得到公平。
反抗的結果,是他被長老關進水牢,奄奄一息。
因此,當戴著斗笠的女人伴隨著碧綠的蝴蝶出現時,百面毫不猶豫,答應了她提出的要求。
『我做你的傀儡,你讓我活下來。』那時他說。
面對少年真摯的承諾,女人卻笑了。她說:『做傀儡不是好詞。早晚,你會為此刻的這句話後悔的。』
如今百面後悔嗎?他想,自己是不後悔的。他只是有些發抖。
因為他意識到,無論是築基期還是化神期,他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原來他所厭惡恐懼的,並不是不公平。
只是這次臨走前,百面還是問了一句他從未問出口的話。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到底是不是……』
那個熱烈的、光明的。
擁有即使爐鼎也能修行的功法的。
燎原眾?
百面從來不只是為了那份救命之恩才為女人和她的組織做事。於旁人而言,有如惡魔的燎原眾在他這裡,卻是飽受欺凌的灰暗少年於無數噩夢中的一點火光。
只是一點相似……一點可能,已經足以讓他如看見可供依賴的火光一樣,飛蛾撲火。
女人沒有回答。她微笑地看著百面,就像他在說一個笑話。
百面往外走。他身後有人向女人匯報:「主子,=往生山里那人的身份確定了……就是……可燈,被人拿走了。」
百面離開他們會面的山洞。洞外下著細雨。他恍惚記得自己逃出長樂門的那日,天上也下著細雨。
『即使只是一件交易也是划算的。』他想。
替代百里希身份,隨明華谷的人來到清極宗時,百面心中有許多顧慮。
清極宗向來高高在上,以「清淨」為豪。想要製造混亂談何容易。
不過如今看來,清煙大比的確十分混亂。無論是可樂雪碧的販售,還是非思簿的流行,還是煙花的過量燃放,還是顯影石的大肆售賣。
哪有一點過去「清淨」「禁慾」「高高在上」的樣子。
雖然百面身為外宗弟子,不了解內部信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誰的手筆。可百面對自己完成任務這件事,越來越有信心了。
而且他很懷疑,對這些混亂進行推波助瀾的人,正是自己的組織潛伏在清極宗之內的臥底!
否則,怎麼就在他正瞌睡的時候,就送上枕頭來呢?
方無隅久等寧明昧不至,又叫來入室弟子。入室弟子戰戰兢兢地道:「方峰主,峰主的組會還沒開完啊。」
「平日裡沒見你們開組會,怎麼本尊來了,反而開起組會來了?」方無隅道,「你們是在故意怠慢本尊?」
入室弟子快哭出來了:「方峰主,我們縹緲峰每周一都要開組會的……」
「無妨。寧峰主大氣,自然也不會介意我們過去觀摩一番吧?」方無隅身邊的弟子不陰不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