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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直到那巫祝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後。大妖才回到了山林里,尋了處空地躺下。
系統看得一頭霧水:「他這是在幹什麼?」
寧明昧忽然明白了——大妖是在護送。
「這是數千年前黎族人的巫祝,他名叫巫雨。大妖和巫雨,是朋友。」巫雲說。
寧明昧:「人和妖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巫雲說:「不知道。人與人總是有許多相遇的方式的。人與妖也是。」
故事如流水潺潺而動。寧明昧知道那大妖是一隻妖狐,法力高深,極其長生。
巫雲說:「這妖狐原本是妖狐族中一名大將,出手殘忍,後來離開妖狐族。傳說中,這名大妖走遍四海,最終在一個小村落附近落腳後,世上就再也沒了他興風作浪的痕跡。有人猜那小村落里是否有什麼特別強大的世外高人,擊敗封印了他。」
但事實上,巫雨是一名很普通的人類巫祝。
巫雨天分甚至不及巫雲。他成為巫祝,只是因為他是個好人,明明力量很小,付出靈魂作牲的代價也要保護村落。
做巫祝的人,命都不長,更何況是巫雨這樣的普通人。他射出的每一根符文,都帶有他的一點靈魂。
儘管如此,他依舊弱小地、沉默地、溫柔地守護著這片村落。
大妖不知道在暗處看了這弱小的人類多久。如此弱小的人類,即使和妖物戰鬥,從來都是九死一生,可回到村落里時,卻又總是帶著溫和的笑。
他是如此強大,所以不懼。這人類如此弱小,憑什麼不懼呢?
後來巫雨出去巡邏時,大妖總在暗處看他,再後來,因為某個暴露了蹤跡的契機,他們相識。他們在燁地僻靜的小山谷里走過春天的花,冬天的雪。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妖知道此處有大妖存在,他們放棄燁地,從此不敢再來侵擾。
巫雨依舊在山間巡邏。大妖依舊跟著他。
繞來繞去,他們都離不開這個小小地方。卻又走過無數山間歲月。
一人,一妖,本該是殊死的仇敵,卻偏偏在這樣的時代里成為了彼此隱秘的好友。黎族人也漸漸接受了巫雨與大妖交好的事實。有時候,村民們做了窩頭,也會讓巫雨給大妖帶幾個過去。
若是歲月能一直這樣持續就好了。
系統:……
是很感人的情感故事。可它總覺得寧明昧會很不耐煩……
不耐煩?
系統:?
寧明昧怎麼看起來目光炯炯的,而且還喃喃自語地在記東西?
等下,這反應看起來也不像看見美好愛情故事的反應。
所以寧明昧到底在記什麼啊。
寧明昧說:「巫雨的出生年月日和他們的相逢紀念日記一下。萬一大妖在自己的妖皇陵墓里有什麼保險箱,是用的人的生日當密碼呢。」
系統:……
爹的。
巫雲說:「但人總有生老病死,何況巫祝。巫祝在三十五歲那年,已經油盡燈枯。巫術的代價不可逆轉。」
寧明昧:「沒有人研究過,有什麼續命的方法嗎?」
巫雲說:「其實有的。這名妖狐體質特殊。他身為大妖,本來可以把他強行轉化為半妖。只是巫祝不願意。」
這個好人,如守護村子一般固執的,不願被轉化。
可若是沒有這份固執,他又怎麼會一生如一日地守護在這裡,從來沒有去看過外面的山川呢。
寧明昧道:「其實若是大妖願意強行轉化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大妖用的是自己的骨髓,記下來。」
巫雲說:「是。妖狐多詭詐,這名大妖也不例外。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他尊重了他的決定,目睹他度過了普通的一生。」
一人在度過自己普通的一生。一隻妖,卻在目睹自己心愛的人慢慢死去。
寧明昧說:「這故事的結局是?」
「結局是,與那塊骨牌有關。你應該已經在秦添的家裡,拿到了那個東西吧。」巫雲語氣平平地說,「巫祝死後,大妖強行帶走了巫祝的骨頭。他說,巫祝生前守護了一輩子村子,沒有看過外面的山川。於是巫祝的親人請求他,讓他把巫祝的骨灰撒在巫祝生前想去的地方。」
「作為帶走巫祝骨頭的代價,他留下了這塊骨牌。這塊骨牌,是他的骨頭的一部分,也是他為自己的陵墓準備好的一半鑰匙。」巫雲說,「因此,這骨牌上也帶著妖狐留下的法術,能夠抵擋妖族的襲擊。」
也就是說,這塊骨牌在危急時刻,可以做黎族人的護身符。
「原來如此。」寧明昧說,「只是它最終。」
是啊,這塊骨牌在千年後的妖族亂軍之中,的確保護了巫雲的平安。若是按照大妖的設想,或許它也會作為一件信物,庇護黎族人的平安。
可最終,它卻成了蔣副將指責巫云為妖族臥底的藉口。
也最終,成為了黎族被滅族的導火索。
「在火刑架上,是這枚骨牌保了我一條命。我靈魂在燁地飄飄蕩蕩,被魔修捉去,放入這具身體裡。雖然後來蒙人所救,離開了那裡,如今卻是活死人。」巫雲低聲道,「這些事太可笑了,不是嗎?」
那時妖魔交戰,巫雲身為人族的巫祝,卻被魔修捉去,想來也不會怎麼好過。
大妖為妖,該殺人的,救黎族人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