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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何時來的?不是說今日要外出,叫我先睡的麼?」

  他可是大忙人,便是南應投降了,他這些時日仍是徹夜軸轉。

  忙著安排降國事項。商談黔南政務,安排人馬駐紮,原地立為州府,歸化臣民……

  他們北上回朝的日子也定了下來。

  皇帝悶笑了一聲,不知該如何與她說,自己是馬不停蹄跑回來的。

  以往他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行軍打仗,如何圍城入攻,占領皇城之後要封鎖各處要塞,沖牛做馬數日不眠不休也不覺得累。

  可她來了,守在他身後便是不一樣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更何況他與她間足足分離了五個月。

  如今怎麼也看不夠。

  這幾日裡,皇帝每日坐在中軍大帳之中聽著人匯報,心思卻早已飛了出去。

  飛回了她身邊。

  他問她今日吃了什麼,她只皺著鼻頭,軟聲嘟囔起來,說是這裡的吃食難吃,連糕點都做的乾巴巴的難以下咽。

  「乾巴巴的糕點,硬的能砸死人的餅,還有就是些油膩的湯羹,我瞧著便胃中不舒服,她們還都來勸我吃……」

  她說這話時,單手托著腮,慵懶斜倚在軟榻上,巴掌大一張臉,瘦的叫人心疼。

  皇帝往她身邊坐下,他比她高了大半個頭,這般坐著,她也要仰起頭來才能看清楚他。

  大手握住她的素白小手,昏君一般的教她:「你想吃什麼叫他們去做,做的不合心意便換人做,大徵的御廚也要到了,總能換個合你胃口的。」

  樂嫣抬眸凝視著他堅毅的面容,察覺腹中飢餓,便小聲點了幾道菜:「我想吃酸辣攢絲鴿蛋,白糖奶糕、燕窩八仙湯,肉片翅……」

  她越說越多,越說越快,小饞貓一般舔了舔唇。

  皇帝見她難得有胃口,自然笑著道好,親自命人傳下去。

  他又問她:「肉片翅?這是個什麼菜?」

  樂嫣一怔,慢吞吞說:「這是我在南應宮裡吃過的菜,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她才說完,眼中便忍不住蓄起來兩包眼淚。

  忍不住失聲嗚咽起來。

  皇帝不知所措的攙著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身子。

  幾乎就要命人去南應宮中將那御廚抓過來連夜給她做那個什麼酸酸甜甜的雞翅。

  樂嫣卻哭著朝他道歉說。

  「抱歉…我也不想的,我只是心裡有些難過……」

  她竟不知,那日竟是她見周道淵的最後一面。

  他臨走時看起來欲言又止,是想說什麼呢……

  皇帝撫摸著她的後背,忽的明白過來。

  「難受就哭出來,切莫悶在心裡。」

  他當真是不會安慰人的,仍是那兩句翻來覆去的話:「去了的人便是去了,這與南應國君而言,亦是解脫……」

  「你有朕,有孩子,我們才是一家人。」

  是啊……

  母親去世那年,她一連數月每每想起都要以淚洗面,只覺天崩地裂,自己再也走不出來。

  可如今也過去了五載。

  她慢慢走了出來,甚至……她還有了他,還有了孩子。

  她慢慢也有了於她而言,至關重要的人……

  樂嫣待在他懷裡抹淚許久,在他以為她睡著了時,忽地聽見她悶悶地問:「陛下可知曉他與我母親間的往事……」

  皇帝自然知曉她問的是什麼往事,見此並無隱瞞。

  「當年祖父最寵愛嫡長子,伯父當年一直被當作繼承人培養,身邊多是擁躉之人。先太子走後,他的心腹便轉頭追隨襄王。自父親被封為太子後,殷顯後也安分多了,鮮少摻和朝中事,原以為他這些年早已沒了那等心思。」

  許多陳年舊事,殷瞻當年年歲也小,如何能知曉?

  而今仔細查來,卻並不是他以為的那般。

  襄王與周道淵善化長公主的年歲差不多大,同一處讀書習字長大,自幼感情甚篤。

  他必然是知曉了二人間那些瞞著旁人,逾越分寸的事。

  是以,才有了那一場場算計。

  善化只是一深閨娘子,便是有心,又如何能調動府兵?

  善化是先帝的養女,殷顯是想藉此事假意放走周道淵,惹得民怨沸騰,叫先帝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周道淵跑了,善化長公主也有了身孕。可誰又知,這等醜事卻被老太后一力承擔下來。

  太祖與老太后年少夫妻,任何人做出這等惡事只怕逃不過一死,太祖最後再是惱怒也仍是饒恕了他的妻子。

  樂嫣聽著這些她從不知曉的陳年舊事,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長長釋了一口氣,整個人都一下子鬆懈了下來。

  「我知曉,我便知曉……」

  「我從來都知曉我的阿娘。她那般的人,如何會行叛國之事。必是有人冤枉了她,必是有人害了她……」

  她喃喃道。

  皇帝嘆了一聲。

  許是旁人的生離死別求而不得,才更能襯托出他二人如今的難能可貴。

  他抿唇道:「如今想來誰都知曉你的身世。襄王,太祖,甚至先帝,到頭來只朕一個被瞞著。」

  樂嫣聽聞這等秘辛之事,知曉自己的身世既然一直是所有長輩統一隱藏的,一時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像一隻被風浪摧殘許久的浮萍,一下子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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