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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心中惱恨起遠在永川的鄭夫人來。

  既做了虧心事,自覺對不起娘家,對不起侄女,便該想法子私下裡償還,將此樁見不得人的事兒爛在肚子裡——可鄭夫人倒是好,真以為長公主一死,就萬事無人知曉了?

  竟還敢將鄭表姑娘重新接回府里來。

  管事忍不住偷偷看一眼那個倚著窗口,面容消瘦許多的男人。

  「侯爺,您跟娘子到底做過三載夫妻,都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是一別兩寬,那些嬤嬤們也不該揪著前塵舊事不放。這事鬧大,與樂娘子日後婚事只怕也不順……」

  旁人可不管誰對誰錯,誰家知曉未來媳婦兒曾經大鬧宗正寺,以一己之力將前夫一整個家族名聲拉下來,只怕誰都心中恐慌,不敢娶這尊菩薩了。

  誰家敢保證沒丟人的醜事兒?

  盧恆似想說什麼,開口卻是一陣低咳。

  一別兩寬,好一個一別兩寬。

  好一個揪著前塵舊事不放……

  盧恆像是頭一回知曉,妻子的真正骨性。

  信中鄭夫人多有哀嚎,說樂嫣早早差人去往永川府。

  『將二府婚事時,刻有婚書的銅鏡,銀鑄婚書,玉佩,鼎爐,摧毀之。將這些年送出的一切物件,要求償還。』

  盧恆以往以為,樂嫣愛他太多太多,她是個軟弱,單純,沒經過任何風浪的娘子。

  她怕風浪,怕變故,她喜愛自己,喜愛的勝過她自己。

  如今才知,樂嫣看似柔弱無能,耽於情愛的樂嫣,骨子裡才是真正的良薄,狠辣。

  良薄到從這段整整三年的感情中抽身時,毫不留情,毫無遲疑……

  反倒是自己。

  盧恆惻然半晌,很久才倉皇的笑了聲。

  這些年,但凡他肯仔細查查當年事,也不會心中冤枉她許久,也不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更不會,叫她難過。

  盧恆想啊,其實,真是自己對不住她。

  他會彌補她的,他一定會的……她想要盧氏名聲掃地,他便也不會阻止。

  這般她就開心了吧,她心腸柔軟,一定很快就不會生氣了。

  她倒是來看看自己啊。

  ……

  烈烈寒風起,霜濃凝廣隰,冰厚結清流。

  建朝二十載。

  大徵建立在一片焦土、滿目瘡痍的國土之上。

  殷家軍功起家,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是以如今朝廷上行下效,對子孫後代騎射尤為重視。

  年關將近,皇帝封筆之後,朝中開始舉辦起冬狩大會。

  地方定在京郊崇山之下。

  各處藩王得了皇命入京,也早幾日攜兒帶女趕回京城,只為不錯過這場規模宏大的冬狩。

  冬狩第一日,觸目所及之處,處處白雪皚皚。

  一輛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儀仗駛向圍獵之所,身後的車架拉載著許多露營胡床。

  大半日都在趕路,到了晌午時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才抵達目的地。

  侍從們輕車熟路循著山腳下搭設起一頂頂厚實的足夠抵抗風雨的帷幄。

  這日外邊喧鬧的厲害,樂嫣坐在帷幄中烤著火,離中帳甚遠的距離,仍能聽到時深時淺的馬蹄聲。

  男子的吆喝聲,娘子的笑聲。

  義寧顯然是隨了殷家馬上的血脈,騎馬射箭信手拈來。

  她早早套上自己的一套雪地中十分醒目的石榴紅騎裝,帶著三人趕去樂嫣的帷幔。

  她遠遠指著那頂碧色五彩帷幄。

  「趕緊去瞧瞧她吧,當真是我見過的最懶的娘子!冬日裡就學著烏龜不出門了。還是得你們都來,不然我來一百趟,都拉不出去她……」

  樂嫣聽到帷幄外腳步聲響,抬起眼帘瞧去,竟見到了一張張仍有幾分熟悉的面孔。

  兩位娘子間一人梳起了婦人髮髻,一人仍是少女髮髻。

  身後還跟著一位樂嫣相當眼熟的郎君。

  「燕國夫人可還記得我們?」幾人也不自報家門,只笑嘻嘻的問她。

  以往縱使只是三分相熟的表兄弟姐妹,可如今境地、心態不同了,樂嫣再見到眾人,只覺滿心歡喜,甚至激動之下險些就要掩面流淚。

  樂嫣連忙將唇瓣翹起來:「當然記得。」

  兒時,適齡的玩伴其實算來算去也就這幾個了。

  她看向眼角有一顆紅痣,生的一雙劍眉英目,身姿十分修長高挑的娘子:「你是妙言。」

  她旁邊的娘子身材高挑豐滿,卻生了一張圓乎乎的十分好辨認的臉,「你是仲瑛。」

  「你是……」樂嫣故做蹙起眉,朝著那張劍眉挺鼻,一身傲氣的英俊臉蛋,略想了一想。

  果不其然,就見那郎君冷哼一聲,眉峰蹙起。

  「當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連本世子的容貌也不記得了?」

  襄王世子再不是那年還處於變聲時難聽的鴨嗓,再不是玩彈弓被人彈傷了屁股,嚎啕大哭的少年。

  不知不覺的,一群當年喜好哭泣,喜好打鬧的少年少女都長大了。

  有人早早成了婚,又義絕了。有人婚姻美滿,眼裡都能透出幸福,有人仍是一派天真的未出閣的少女。

  襄王世子則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一來便眼饞起樂嫣的那匹馬。

  「皇叔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把那般好看的汗血寶馬竟然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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