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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回到了單人公寓,我一頭扎進被子裡,蒙住腦袋,在一種異常疲憊的狀態里,沉沉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被噩夢驚醒,一下子掀開被角。
新鮮的太陽光已經從窗簾的縫隙里擠了進來。
又是新的一天了,我像夢遊一般地坐了起來,慢慢抬起左胳膊,拆開了上面纏繞的白色床單。
然後我的心臟猛然下沉。
我立即翻身下床,乾嘔了好一陣。
我的左手,我的左手仍然是一拳肉球的狀態。
沒有手指,沒有掌紋,光滑的仿佛一顆腫瘤。
好像我的胳膊天生就是這樣畸形的形態。
我呆呆坐了好一會,才敢慢慢用右手去觸摸,去感受,旋即我相信了眼前這個事實。
我的左手不見了。
我翻身拿起電話,第一時間撥了報警號碼。
但是我卻沒有按下撥打鍵。
我要怎麼敘述呢?
說我的左手被人偷走了?我的手被一個會邪惡巫術的人變沒了?
警方不可能相信的。
畢竟我的胳膊上一點傷口都沒有。警方只會嚴肅地審問我,你的手被人砍掉了,然後又迅速癒合了?這怎麼可能,你恐怕是失憶了吧?
你要堅持這個說法嗎?那麼你的斷手呢?你的血跡呢?對方使用的兇器呢?是刀,還是斧頭?
什麼?對方只是用手掌輕輕包裹住了你的左手,然後你的左手就憑空消失了?
我會被徹底當成瘋子的吧。
我很痛苦,如此超自然的事情,沒有人能夠相信我。
退一步講,即便警方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去了那片紫色山坡,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夠逮捕萊溫醫生。
同時,如果驚擾了他,我的左手可能就再也變回不來了。
我猶豫片刻,放棄了報警。然後我又用右手重新握起電話,打給了貝卡。
電話很快接通,我問:「貝卡,你……」
貝卡聲音輕快地說:「怎麼了?大早上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要我給你帶早餐?」
我說:「不是,你在哪裡呢?」
貝卡說:「今天是周六啊,學校沒有課程,我當然是去診所值班,你今天不是也要來上班嗎?」
我說:「對……」
貝卡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很虛弱,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猶豫了一下,小聲問:「貝卡,你上次做完身體的抽脂手術,到現在過了多久了?」
貝卡說:「大約兩周。」
我問:「有恢復的跡象嗎?你的身體有沒有變回去?」
貝卡笑了:「當然沒有啦,我可是很注意的,晚飯都不敢吃肉,每天早上堅持晨跑。好不容易變瘦了,我才不會輕易變回去呢。」
我說:「不開玩笑,那個手術,真的沒有慢慢變回去的跡象?」
貝卡聽出我語氣里的嚴肅,於是認真地回答:「完全沒有的,我今天還量了三圍、腿圍,跟剛做完手術一模一樣。」
我心底里徹底涼了。
貝卡這時問:「對了,既然你問起了,你有打開那個整形醫院的網站嗎?你有,預約到萊溫醫生嗎?」
我不知要如何回答。
沉默了幾秒鐘,我對貝卡說:「貝卡,我確實有點不舒服,你幫我請個假吧。」
貝卡察覺我有些反常,但她也沒有多問,很快答應了。
掛了電話。
我鼓起一口氣,翻身下床,從雜物箱裡翻出了一大坨纏著繃帶的石膏。
去年聖誕節期間,我由於喝酒喝得太歡樂,不小心跌傷了腳踝,於是打了幾個月的石膏。腳踝養好了,我便把拆下的石膏繃帶保留了下來,當作教訓和紀念。
眼下,我把這些石膏和繃帶稍微拆整了一下,纏到了我的左手上,作出了骨折的假象。這樣,就沒人能發現我的左手其實消失了。
然後我用右手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重新出門了。
我走到距離公寓不遠的一家快餐店裡,點了一杯咖啡和烤三明治。店裡坐著三桌客人,隨著我的經過,他們都紛紛扭頭看我。
我取好餐,端著餐盤坐到了店外露天的小桌上,用右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後捏起三明治吃。
兩個男生晨跑路過,看模樣也是亞洲留學生,他們悄悄看了我一眼,已經跑出幾步了,卻繼續回頭望了望我,然後相互打趣著跑遠了。
又有幾個女人路過,頻頻回頭看著我,原本的聊天都停止了。隨著她們走遠,我隱約聽見她們的聊天內容,已經變成了關於議論我的長相。
我心中清楚,我變得非常美麗。
鼻子,下頜,寥寥幾處改變,卻是點睛的幾筆,讓我的面容具有了格外的吸引力。
往前細想,如果曾經有人問,我能賦予你無比美麗的容顏,但是要用相應的代價換取,你願意答應嗎?
你可願為了獲得美麗,與魔鬼做交易。
我不知道自己的答案,但現在我恐怕已經沒有選擇。
我把三明治和咖啡都吃喝乾淨,然後起身離開,朝著車站方向走了過去。
那輛小巴車,車身覆蓋有天空一樣的奶油藍色,將重新把我帶往紫色山坡。
我要換回我的左手,我要維持我美麗的面孔,為了這些,我或許可以奉獻什麼。或許是我的部分自由,或許是跟萊溫醫生共處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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