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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礙著這是肅殺的校場,並不是十里長街,不能投擲香花鮮果,只怕那身居高台上的亮甲雄風的美男子就要被花果淹沒了。

  一時間,有幾個貴婦人認出了玉珠,也是竊竊私語,不停朝著玉珠的方向看過來。也不知她們的眼中是不屑還是艷羨。

  堯夫人身為元帥母親,自然是在女眷隊伍的最前列,不多時便有侍女擠到隊伍的後面邀約著六小姐到堯夫人的身旁去。

  當玉珠跟隨侍女來到隊伍前方時,堯夫人正要與堯小姐一起前去高台之下。

  按著大魏的習俗,戰士出征沙場前,至親女眷們都會講自己親手繡制的荷包信物佩戴在戰士的鎧甲掛帶上,是以堯夫人與堯小姐要一同前往高台。而堯夫人喚來玉珠也正是此意。

  玉珠聽聞了夫人的話,心裡倒是有些慌亂,因為她並不知這等習俗,更是沒有為太尉準備什麼信物。原先按著她的想法,這次只不過是圓一下堯家的臉面,走個過場而已。

  更何況太尉已經言辭鑿鑿,明確表示不希望再見到她了,所以聽完了堯夫人的話後遲疑道:“夫人,太尉大人見了我會心有不喜,大戰在即,玉珠不想惹得太尉不高興……還是請夫人和小姐先自去吧。”

  堯夫人淡笑著道:“無妨,我已經同他講了此間利害,當以大局為重,不過走個過場而已,你們之間的不愉快且放一放,他不會為難你的。”

  玉珠眼看著四周的女眷紛紛將目光調撥到這裡,知道此時若是再推諉,就要叫人生疑了。於是便隨著夫人一行人走向了高台。

  在高台上走去時,可以看見一些婦人已經走到兵卒的身旁,將自己的信物系在他們的戰甲之上——兩手空空的人根本沒有。這種生死離別,自然是祝福之意越濃越好。

  送些什麼好?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裡是她從小便帶著的一顆小小的運珠。

  這顆運珠是她的父親親手雕琢的,選用的是山間天然的金沙石,雖然不名貴,但是寓意美好,是大魏民間流行的飾物,帶著這運珠的孩子有祈禱避禍驅邪,巧逢機遇,時來運轉之意。

  現在自己大了,早就不適合戴這給稚齡孩兒的飾物了。但是因為思念父親的緣故,她從來未曾摘下過。

  而如今,她滿身上下,也只有這物還算有了幾分吉祥之意,她也是真的希望太尉大人能夠逢凶化吉,平安歸來,若是真能如此,將這珍愛之物給出去也無妨……

  這般思踱間,她隨著夫人和小姐已經到了高台上。

  那堯姝亭的性子顯得急了些,先快走幾步,趕在母親之前來到了哥哥的身邊,一邊小聲說著話,一邊往堯暮野的鎧甲上繫著繡滿平安符紋的荷包。玉珠因為是最後上來,從台階上斜斜看過去,可以看到那堯小姐在系荷包前,分明是把另外一個荷包連同一封書信先自塞入了哥哥的鎧甲里……

  玉珠心內明白,這位小姐是要哥哥給早已經上了前線的那位情郎捎帶一個過去。可見這些時日,這位小姐一直相思情濃,一直苦於無法跟情郎鴻雁傳書。

  堯夫人給兒子帶的是一串高僧加持過的佛珠,就算這個二兒子平日裡再怎麼忤逆不孝,堯夫人最疼愛的孩子,卻始終是這個堯家二郎。因為他不光是自己心愛的兒子,也是堯家在大魏安穩屹立不倒的根本……

  給兒子的手腕套上佛珠後,這個一向在人前優雅而自持的貴婦人也不禁微微紅了眼圈,略帶哽咽地道:“吾兒,一定要平安歸來!”

  當夫人殷切囑咐了一番後,玉珠最後慢慢走到了太尉的身前。

  她能明顯感覺到,當自己走過去時,太尉的身子明顯一僵,那臉色也更加地陰鬱不定。

  玉珠緊抿著嘴,準備速戰速決,快些將運珠系上結算了差事。

  可是那繩兒卻不聽話,頻頻從冰涼的戰甲上滑落下來。玉珠有些著惱,鼻尖都微微冒汗,生怕太尉疑心自己故意磨蹭,死賴著不走。

  不過太尉並沒有看她,只是微微抬著下巴,目光陰冷的注視著前方黑壓壓的人群,任憑身前整理的這小女子的手指忙亂地與那顆她向來形影不離的運珠糾纏在一處。

  待得玉珠好不容易系好,長舒了一口氣後,便尷尬地發現自己這一口熱氣,盡數順著鎧甲的fèng隙吹到了太尉大人的胸前,微微抬頭,都能發現太尉光滑的脖頸上竟然帶著微微的紅色,泛起了雞皮疙瘩。

  ……由此可見,太尉大人是厭煩她到了何等地步,竟是抑制不住起了疙瘩……玉珠決定識相一些,再次滾得遠點,便想要快步下了高台。

  可是誰知剛要轉身,卻被太尉大人扯住了衣袖。

  玉珠疑惑回望,卻見太尉也不看她,只摩挲著腰間的劍柄,出聲問道:“六小姐可知大魏律法?”

  玉珠被他這神來一句弄得一頭霧水,只好低聲問:“不知太尉大人所問是哪一條?”

  太尉鬆了她的衣袖,單手抽取佩劍,用巾帕擦拭著泛著寒光的劍芒,冷聲道:“自從京城有軍眷在湯池被欺辱的風波後,聖上已經頒旨,敢有jianyín軍眷者,無論兩廂是脅迫自願還是風月買賣,jian夫一律按動搖軍心罪斬無赦!”

  玉珠靜靜聽完道:“聖上英明……不過太尉為何提點奴家這一條?”

  太尉擦拭完寶劍後,終於正眼看了玉珠一眼,薄唇微微一勾,意味深長道:“在下還請六小姐謹記,你如今頂著的是我大魏鐵軍元帥未婚妻之名,雖然是虛名一個,但還請小姐在在下離開的這些時日裡,暫且委屈一些,收緊了風流,不要圖了一時的快活,而觸犯了大魏律例,耽誤了大魏好男兒的性命!”

  說完這一句後,他再不理會玉珠正要出口之言,揮劍斬斷了高台一旁的壓旗石的繩索,黑紅相見的大魏鐵軍軍旗立刻被石頭牽拽著快速升起,高高地飄揚在校場上空。

  傳令兵一看軍旗升起,立刻高聲喊喝:“準備開拔!請諸位親友軍眷退下!”

  玉珠爭辯的話語盡數被淹沒在了校場士兵呼喊著必勝的高呼聲中,她只能一路慢慢走下高台,堯夫人回頭一看,這個總是溫言淺笑的小婦人不知為何,那臉頰漲得通紅,似乎被氣得不輕的樣子,不由得疑惑地問:“六小姐,這是怎麼了?”

  玉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順了胸口的那鬱氣,悶悶地說道:“只是慚愧自己並無準備,沒有給太尉大人帶來最需要之物……”

  堯夫人聽了輕笑道:“你這孩子,也太實心眼了,不過是個儀式,你有那個誠心便好,那個運珠,我看就不錯了。”

  玉珠聽了,適時低下了頭,她總是不能對堯夫人直言:你那兒子,簡直是大魏朝第一等的歪理之人!好好的婦人,到了他的嘴中,皆是成了不知檢點的yín娃蕩婦,豈不知,他需要的哪裡是自己從小佩戴的心愛運珠,恐怕大魏一等公侯堯大人真正需要的,是鑄了精鐵口枷一副!鎖了那張毒嘴,才能換得天下太平!

  第78章

  玉珠這一口鬱氣直到大軍出城時,都沒有覺得消散。

  婉謝了堯夫人邀她入府吃飯的邀約,玉珠準備趕回店鋪。就在她要上馬車時,身後有人喊道:“六小姐,請留步!”

  玉珠回頭一看,原來是白少朝自己走過來。便轉身施禮。

  白少一身寬帶長衣,面容俊朗,笑容和煦,帶著京城貴族男子特有的寫意灑脫,笑著伸手請玉珠到他的馬車邊一敘。

  當玉珠移步過去時,才發現馬車上還端坐著白夫人。

  雖然上次在堯府的時候,白夫人曾經見過了這位六小姐,可那時她只是一心與堯夫人商討新建廟庵的事宜,並不曾細心留意這位堯家的女玉匠。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堯家二郎竟然被迷了心竅一般,想要迎娶這個身份低賤的女玉匠!當消息傳來時,她可真是半個字都不信!

  但方才在高台之上,她親眼見了這女玉匠上了高台,給太尉大人佩戴信物,便不由得她不信了。當下便是替自己的女兒惋嘆,若是輸給了別的世家女倒也好說,可是眼高於頂的堯家二郎,千挑萬選,選出這麼一位來,實在是叫人詫異得不知說什麼才好!也難怪女兒這幾天日日哭泣,眼睛都紅腫了一片,這次送軍也沒有前來……

  不過心內雖然對這橫插一槓,奪走了她愛婿的女子不屑一顧,可是白夫人卻不能露在臉面上。四周許多隻眼,在聽聞了堯二少捨棄了白家的姑娘後,便等著看白家笑話。此番女兒沒來,又隱約坐實了傳聞。所以她便要刻意為之,這個女玉匠越是親近,越能體現白家的不在乎,進而打了那些等著看笑話之人的嘴巴。

  於是白夫人便咽下心內的鄙夷,和顏悅色地向玉珠問詢了能否定製一套玉頭面的事宜。

  說實在的,玉珠手頭積攢的單子兩個月都雕琢不出來,而白夫人要的又急,真是一時難以決斷,可是開口回絕,豈不是得罪了這位京城裡的大戶?

  正在為難時,白少適時開口了:“母親,六小姐此番承擔了皇家的玉器供應,乃皇商之一,恐怕一切還要以皇室供應為主,您要得這般急切,恐怕六小姐也是有心無力,這時間還是再通融一下為好……倒是另一樁事,還請母親跟六小姐好好商議一番。”

  白夫人笑了笑:“還是你想事情周到。那頭面倒也不急,可是有一樣卻不容耽擱,我之前連同幾位夫人承攬下了雲慈庵修繕的事宜,只是那玉佛一事尚未敲定,前幾天,我去見了太后,她老人家一聽是這等善事,便賜下了那塊罕見的大料美玉,可是該由何人雕琢還未敲定,但是滿京城也是有你與胡萬籌兩位玉師平分秋色,而這玉像又甚大,我想著若是能請你們二位攜手,這番功德也就圓滿了,胡玉師那邊已經應承下來了,不知六小姐的意思如何?”

  玉珠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就如白公子所言,奴家積攢了不少的玉石單子,現在盤算不出時間,實在是不敢應承了夫人,耽擱了如此功德之事,待奴家回去算一算單子所需要趕的時間,再回復了白夫人如何?”

  白夫人聽聞了此言,倒也沒有一意強為,只是微笑著希望六姑娘能應承下這揚名的好差事。

  玉珠告辭準備迴轉到自己的馬車上時,白少又跟了過來,微笑著提醒六小姐後天去戶部核對今年內供的銀兩額度。每位皇商每年的內供額度不同,能搶得大份額度的,自然能賺得溝滿壕平,不然的話就是費力白吆喝一場,之前賠了錢倒搭銀子而破產的皇商也是大有人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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