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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昆?”堯暮野打量著眼前這個文雅的年輕男子慢慢地重複著,猶記得他在西北找六姑娘解鎖的時候,為了謹防她口無遮攔,泄露了自己被扣了邪物的機密,他曾命屬下詳細打聽過這位六姑娘的底細,自然也還記得她的前夫大約是叫王昆。

  “……敢問王公子表字為何?”堯暮野憋著氣,一字一句地問道。

  王昆不明就裡,只照實回答:“在下字,敬棠。”

  玉珠立在一旁聽著太尉此問,心裡也頓時明白太尉一臉的驚怒所為哪般。

  除了自己在林中與男子密會被他撞見外,大約機關還在自己方才出生聲叫的那一句“敬棠”上。

  果然王昆此言一出,堯暮野的雙眼竟然變得微微有些發紅,只盯著玉珠緊抿著薄唇靜默不語,一時間眼內風雲涌動,不知翻倒出幾許前塵往事。

  玉珠心知堯暮野的脾氣秉性,若是此時犯難,唯恐連累了王昆,當下便走過去,想要與太尉小聲說話。

  怎知還沒有走幾步,太尉突然轉身,拂袖而去。

  堯暮野的那一轉身,實在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氣力,不然下一刻,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狠狠地掐住那那女子的脖子,質問著她,當初在夢中思念的“敬棠”到底是哪一個!

  這一路快馬疾馳,與這女子相識後的種種頓時全都湧上心頭。

  她清冷,他便只當她性格使然,本不是濃烈之人而已;她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從不肯在清醒時喚自己的名姓,他也認為不過是小鄉婦人太過羞怯罷了。她遲遲不肯答應婚事,也只因為她顧忌了自己與他的門閥相差太遠,自卑作祟。

  可是今日才知,不是她不會是對人甜笑,也不是因為羞怯才從不肯叫自己的名姓。只因為她願意為之展顏一笑,夢裡念念不忘的,原來是另一個西北“敬棠”!

  一路上,在飛甩的揚鞭之下,馬蹄疾馳,迎面吹來的風兒卻讓堯暮野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

  當馬匹一路穿過城門街市,來到了堯府門前時,看著管家正指揮著僕役們懸掛著紅燈紅綢,張貼著喜字,只是這一團喜氣,絲毫沒有感染到他。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生平第一次,堯暮野有遭逢了騙子之感,這騙子披掛著柔弱的外表,輕聲慢語,卻一步步將自己騙得挖心掏肺、傾家蕩產,儘是不留!

  “二少,您回來的正是時候,您看這套剛剛入府的屏風,擺在新房裡可好?”

  這次婚禮準備的實在倉促,誰能料到滿京城世家女皆看不上眼的二少,說成婚便要成婚了。偏巧堯夫人這幾日身體欠逢,直接言明諸事不管,這些個成禮的細碎直接問二少便好,莫要來打擾了她的清淨。

  是以管事一看堯二少回來了,連忙小跑過來問道。

  堯暮野瞪著眼前精緻的屏風,上面是蜀繡雙面的花紋,鴛鴦正在碧波戲水,成雙成對好不纏綿!

  想到那袁玉珠不知私下裡與她心念不忘,夢裡呼喚的前夫見了多少面,憋悶了一路的火氣,終於在見了這一對對的野鴛鴦時徹底爆發了!

  只見堯二飛起一腳,將這屏風踹得了稀巴爛,然後猛喝一聲:“將這些個喜字紅綢都給我扯下來!”

  此話一出,滿院子忙碌的僕役全都全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玉珠也剛下馬車入了府內,正站在堯暮野的身後。

  堯暮野聽見了身後熟悉的腳步聲,也不回頭,夾裹著一身的冰霜快步走回了自己書房。

  管事苦著臉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屏風的花式不對,招惹了太尉不高興,竟然不想成禮了,若真是這樣,自己豈不成了堯家延續香火的罪人?

  於是只能小聲道:“袁小姐,這太尉這意思是……”

  玉珠衝著他歉意地搖了搖頭,也不說話,也加快腳步跟在了堯暮野的身後,同他一起入了書房。

  堯暮野猛地轉身,狠狠地瞪向自己身後的女人道:“你跟你的前夫倒是感情甚好,孤男寡女在林中並坐!”

  玉珠輕咬了下嘴唇道:“是玉珠不注意小節,一時舉止失德了……不過太尉當知,我與王公子是夫妻時……尚且相敬如賓,如今也不過是故人相逢,閒聊幾句罷了……”

  太尉的確知道,不然玉珠也不會成婚兩載,尚且是處女之身。可是那一句“夫妻”卻再次叫堯暮野的心內翻江倒海。

  玉珠為人妻時,是不是也是如在竹林中一般,一對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互相挨坐,雖然不言語,可是在抬眼互望時,卻是互相啟唇輕笑,眼目纏綿如絲,就算兩廂無語也是情義濃稠難以言表?

  一時間,他又想起了玉珠新店的店名。好一個“璞玉渾金”!聽聞那王家做的是金飾生意,這袁玉珠倒是與那王敬棠亦步亦趨,一玉一金,兩家商賈,志趣相投,渾然天成的很啊!

  思緒一旦如此蔓延開來,翻湧的醋意便直直堵在了嗓子眼。

  他擰眉咬牙問道:“我且問你,你在夢裡喚著的是我還是他?”

  玉珠心知,此時自己若是違心說是太尉,雖然他不盡會相信,但是也能平息一時的怒火。可是不知怎麼的,她此時不想再違心叫太尉誤解,便小聲道:“那時並不知太尉是字也是敬棠,不過是夢裡見到了舊時光陰,一時顛倒錯亂,胡喊出來的,還望太尉莫要放在心上……”

  太尉雖然早就猜出了答案,可是聽了玉珠親口承認,還是將牙咬得嘎嘣作響,捏緊了拳頭又問:“舊事不提,我現在且問了你,你如今掛在心中的又是哪一個敬棠?”

  玉珠沉默了一會道:“王昆如我兄長,太尉於我有難忘恩情,兩者自然是皆記掛於心……”

  這次玉珠所表達的意思,太尉算是真真切切地聽入了耳中——這個看似卑微的西北小婦,在與他數度纏綿,親密得如同夫妻之後,卻對他滿腔的真心沒有半分愛意回饋!

  她敬他位高權重,手眼通天,卻沒有半分的愛意施捨給他!

  一向視女子真情於無物,快意行走花叢之間的大魏一等公侯堯暮野,可是卻在快要而立之年,被一個辱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騙得盡付了真情,還真是現實的報應啊!

  堯暮野走過去,狠狠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問道:“你既然不愛我,為何還肯答應嫁給我?”

  若是平時,玉珠一定會苦笑出聲,這一步步的冤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麼便成了今日這收拾不得的地步?

  可是現在她只能老實說出心內之言:“太尉在玉珠孤苦時施以援手,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現在太尉出征,為國在戰場上廝殺衝鋒,玉珠願意嫁給太尉一償您的心愿……”

  堯暮野沉默了一會,倒是慢慢地笑了。他以前也聽聞大魏有婦人,精誠愛國不讓鬚眉,在兵卒出征時,為了解除將士們的後顧之憂,願意主動委身嫁給未婚無後的士兵,讓他們無有顧忌,奮勇殺敵。

  可是那樣的兵卒,大抵都是娶不到妻的窮家小子。堯暮野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淪為與這些窮困潦倒的兵卒們一樣的地步,倒是需要婦人愛國施捨,才可娶得上妻子!

  堯暮野也是氣急而笑,糾結的劍眉漸漸松下,一對鳳眼積蓄這化解不開的寒霜,聲音清冷道:“堯某當先謝過了六小姐的嬌軀施捨……那麼現在……”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憋著聲道:“麻煩六小姐收拾了東西……滾得越遠!越好!”

  “……”

  仔細一算,這也是袁玉珠生平第三次的狼狽出走。第一次是被驅離王家,第二次是被養母轟攆出來,而這第三次離開時,也算是積累了些許經驗,當初帶入府里的行囊大都沒有解開過,只防備著有一日要出府,拎提了包裹也好裝車,待收拾了琢玉的器具,便可以安靜而快速地離開了。

  於是就在玉珠出了太尉的書房後,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一輛小驢車便乾淨利索地拉走了玉珠在堯府里的所有家當。

  第76章

  雖然玉珠尚且鎮定,可是珏兒卻有些被這急轉直下的局面弄得雲山霧罩。

  先是堯太尉突然開口要娶六姑娘,然後便是一段手忙腳亂的準備,叫她們這些丫鬟下人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腳。可是二天不到的功夫,太尉大人張一張口,便毫不留情面地將六姑娘攆出了府門,這一細想,珏兒直覺得是自己被夫家悔婚了一般氣得手腳發涼,只坐在小驢車上對著六姑娘顫著聲音道:“六姑娘,咱們莫生氣!那種高門大戶原本就不是好相與的,他這般出爾反爾倒也好,不然真嫁過去,豈不是要耽擱了您後半生?”

  玉珠苦笑了一下,只吩咐了車夫先去城裡的小客棧打尖,安歇一晚再做決定。

  珏兒相比,她要考量的事情便多了。如今她與堯家不光只是太尉那層子關係,還有鋪面生意上的諸多聯繫。真是一時敲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待得明日,她還要去找堯家的掌柜去清算一下帳面,接下來該是如何自行籌辦鋪面都是甚為撓頭的事情,需要慢慢地逐一理順……

  等入了客棧,一切安頓下來後,玉珠倒在了床榻上,本以為自己滿腦子想的一定都是玉石店鋪的事情,可誰知如今卻時不時想起方才太尉大人瞪著自己的眼神……

  不知為何,那眼神叫人看了總是覺得有些心裡難安。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麼呢?她自問自己已經將能給的盡掏空給了太尉大人,他若是索求其它,玉珠實在是生不出來太多的了。

  這麼囫圇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天剛一亮,堯府就來人了。

  來者是太尉的貼身小廝,他遞給了玉珠一個信封,信封打開一看,裡面是京郊別院的地契。

  “太尉說,與六小姐相交一場,這別院的地契名姓是一早便改了的,太尉權當贈與六小姐了。”

  玉珠皺著眉,直覺便是不想收,那小廝像背書一般接著道:“太尉說,這別院如今他看了就覺得腌臢,若是六姑娘不想要,麻煩一把火燒了,莫要給他添煩……”

  話都扯到這個情分上,就算退了不要,也顯示不出氣節,反而顯得矯情。倒不如典賣了銀子折現,到時候一併還給堯夫人,也算是填補了那夜明壺的天價錢銀。

  等到了吃過早飯的功夫,堯夫人也派人過來了,只寫了書信一封叫六小姐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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