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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臉上的慍怒終於沒了蹤影,喚了那掌管婚事的過來,叫玉珠選看嫁衣的布料。

  玉珠無奈,只能裝了忘記吃飯,胃有些發痛,算是躲避了這場面。太尉陪著她吃了一碗夥計在街面上買來的軟面後,有軍營的兵卒來報,說是收到了十萬加急的文書,太尉大人這才起身離去。

  玉珠看著面前一堆紅艷艷的布料,細眉微微蹙起,也算是徹底知道,太尉的確是真的想要迎娶自己,並非誆騙女子委身的戲言……自己當初不過隨口一言,堪比西邊日出一般無望的事情,為何太尉大人卻當真了呢?

  正自愁苦的時候,突然有夥計跑進來遞交給玉珠一封書信。玉珠展開一看,竟然是王朗寫來的。

  信里只說他已經抵達了京城,正寄住在城外的客棧里,因為不便主動找尋玉珠,還望她若有空當面一敘。

  玉珠知道王敬棠思慮周詳,他是她的前夫,若是冒然上門不免對她的名譽造成影響,是以選擇了清淨的城郊客棧,只等她撥出空子來一見。

  若是仔細一算,與王朗分離就是悠悠一年。

  她從嫁入王家起,便與王朗朝夕相處。同蕭山相比,王朗才更像是一個慈愛的兄長。他如今又是為了自己,不顧病體,長途跋涉來到京城,她怎麼能不見?

  於是借著去京郊挑選玉石夥計的功夫,玉珠只帶著珏兒僱傭了一輛街市上的馬車一路來到了京郊。

  等到了客棧時,一問才知王朗去了客棧一旁的竹林飲茶,於是她便也去了竹林之中,

  離得老遠,便看見在一片青翠里的一抹白衣。

  玉珠緩緩走過去,小聲地叫了一聲:“敬棠……”

  那白衣男子聞言轉身,只見這看似清瘦的男子靜靜地獨立在那裡,細眉俊眼,丰姿奇秀,神韻淡然,很是有種江南美少年的翩然之氣。這種氣質對於西北男兒來說便太顯不夠男子氣概。所以蕭府老爺總是嫌棄著王昆太過淨白,直喚他為人參果。

  可是對於江南的男子來說便是得天獨厚的文雅之氣了,有多少世家子弟以一飯為節,誓要餓瘦出這等子羸弱之氣。

  看見玉珠來了,王朗薄唇溢出了一抹輕笑,仔細地看了看她道:“嗯,總算是變胖了些,我的珠兒長大了呢!”

  看著他身上的衣服太過單薄,玉珠急急地走了過去。替他緊了緊披風道:“竹林陰濕,怎麼不多穿些衣服?”

  可是這般慣性使然之後,玉珠也意識到了不妥,畢竟她已經與王朗和離,此番再如以前那般親密,總歸是有些逾矩了。

  不過這裡清幽,她心裡又歡喜得緊,一時也顧不得這些小處了。

  “不是寫信叫你莫要來嗎?為何這般不聽人勸?”扶著他坐下後,玉珠開口道。

  王昆笑道:“送信之人旅途略耽擱,他書信送達時,我已經到了京城。只是聽聞你參加玉雕大賽,不想擾了你的心神,便等到賽後再請人給你送信。”

  玉珠聞言心內一柔,只看著王朗的臉兒,也不說話,相較於倆人剛分開時,敬棠的臉色倒是好了很多,看來神醫名不虛傳,到底是在閻王殿前搶回了一條人命。

  第73章

  這段時日以來,玉珠經歷了太多的風雨飄搖,每每想起都猶如雲霄深淵上下攀升一般,叫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雖然她的性格較與同齡的少女要沉穩嫻靜許多,但是驟然見到了如親人一般的王郎,心內還是有一股終於可以鬆懈一下的鬆弛之感。一時間二人坐在林中,伴著一抹艷陽,透著層層綠意,細細聊著分別後的種種,可是說到與太尉結識這一關節時,玉珠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迴避了去,並不想與王郎細聊太多。

  王敬棠的性子溫吞似水,雖然自幼身體羸弱,但心細如髮,見玉珠不願提及,他也便不問,可是心內的擔憂卻是有增無減。

  當聽及玉珠疑心自己父親當年的冤案隱情時,王敬棠沉吟了一會,道:“我們王家雖然經營金石玉器,但堂叔那一支早早的出入仕途為官,如今我有一位堂兄在刑部供職,負責卷宗的管理,待我問一問他,看看能不能將你父親當年的卷宗調撥出來,看一看內里的細處,只是此事如果能成,卷宗里的一切疑點都不能作為呈堂罪狀,否則倒教好心幫忙的堂兄難以為官做人了。”

  玉珠心內一喜,自己關於父親的冤屈,她從未主動與他人述說,一直憋悶在心中獨自籌劃,如今見了王郎,卻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口。而做事一向沉穩的敬棠果然給她指出了一條明路,若是能看到當年的卷宗,自然對當時的隱情更加了解,這對玉珠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於是兩人又商議一番後,敬棠看了看日頭,道:“時候不早,趁著天亮路好走,你也該回去了。我在京城的這段時日,都是住在這裡,你若有事,可是叫侍女給我送信。如今你身為皇商,權害要利的當口,有無數眼睛緊盯著你,隨時等著你的錯處,無論你心內有何打算,總要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萬不可沉溺於舊事之中,不能自拔,一時入了死局凶途。”

  王郎說的最後這一番話,讓玉珠微微睜大了眼,她如今才知,這世上最了解自己之人,便是這個與她失之交臂的文雅男子。雖然二人分離一年,可是僅是這番清談之後,她雖語留三分,並未完全透露自己內心中打算,可是已被敬棠不動聲色地看出了十之七八,自己現在可不就是落入了一場僵局之中。想到要回府面對太尉大人的逼婚,玉珠便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出了竹林之外。

  就在玉珠密會前夫之時,堯太尉坐在金帳之中,前方的戰事突然出了意外,正在戰場焦灼到了緊要關頭之時,溫疾才手下的一支驍奇勁旅竟然臨陣叛節,投靠了敵軍,讓本該勝利在望的會戰出現重大失誤,兵敗得一瀉千里,幸好援兵及時趕到,解了溫疾才的交困,不然大魏的主力差一點被包了餃子,熬頓成一鍋噴香的,餵了財狼。

  若論起這禍事的根由,真的讓堯暮野差些吐出一口老血。原來這溫疾才的一個妾室原本與這次叛節的驍奇統領是一對青梅竹馬,只不過後來那妾室與溫將軍結識之後,一時貪慕了虛榮,拋棄了當時尚未出人頭地的未婚夫婿,轉而為溫將軍的甜言蜜語誆住,做了他的妾室。只是溫疾才風流成性,雖真心實意地愛著每朵嬌花,奈何分身乏術,總也雨露撒播不均之時。一來二去,那位妾室難免空枕涼榻,長夜總有難熬時。

  那溫疾才路過西北溫府時,想到這位妾室燒得一手好菜,便順便帶上她入軍營隨侍,也好在戰事之餘享受一下口舌之歡。可這貪了口舌之欲,卻不小心埋下了天大的禍患。

  這妾室入了軍營之後,竟是意外與她那有緣無分的未婚夫再次相見,許是多年的曠怨,在各自心裡成了打不開的結,這次再相遇,兩人暗地裡眉來眼去,一來二去,兩人竟然是舊情復燃,趁著溫將軍不注意時,軍營後的樹林,山坡下的芒糙叢中,皆是二人幽約的勝地。因為此番再不是那清純的少男少女,兩人的相處便撇了那些稀湯寡水的談情說愛,只撈取了乾貨,互相抱滾得死去活來,解了各自的一份焦渴。

  待得溫疾才發覺了這jian情時,那妾室已經懷孕三月有餘了,一時也鬧不清這腹內的孩子究竟是哪一個埋下的種子。

  溫將軍將二人堵在軍帳之後,登時氣得是暴跳如雷,他自覺對這妾室也算是盡心體貼,用了真情,可沒想到這妾室竟在軍營之中給他戴了碩大的一頂綠冠,叫一個熱血男兒都忍耐不住這等墨綠的顏色。勃然大怒之下,便要捆了那統領施以軍法,最後到底是被主帥勸住,言明當以戰事為重。

  溫將軍輾轉沉思良久,咽了咽滿腹的老血,只將那小妾囚在軍營里,不得外出,並親口允諾待戰事勝利後,休了這妾室,成全他二人。可不知怎的,那小妾獨自在帳中居然撞傷腹部,摔倒後身下便血流不止,一時小產,待軍醫看過給藥後,終未能治,居然就這麼沒了!

  溫疾才雖然有些傷心惱火,心內倒是鬆了一口氣。

  而那統領心內卻是憤怒異常,他早認定了那女人肚內的孩子是自己的,溫疾才這便是殺人泄憤,待戰事後自己一樣也要受了他的毒手。是以表面上他向溫將軍請罪,暗中卻與敵軍勾搭上,在關鍵時刻反水,給了溫疾才致命一擊。

  若不是貼身將士用命抵償拼命解救了將軍,而溫疾才自己也是驍勇異常,怕是便要折在這裡了。

  當這一鍋西北亂燉十萬加急地端送到了堯太尉的眼前,真是氣得太尉無語凝噎,恨不得將那帶著小妾的溫疾才一刀閹得徹底。

  可是,此時錯事已釀,再追究也是無用。古往今來,許多戰役都是因為意想不到的細處而發生讓人措手不及的乾坤大扭轉。堯暮野連夜看了軍書沙盤之後,決定不能再任由前線戰事靡泄,儘早解決了這煎熬的戰局。而當務之急便是要穩定軍心,不可讓軍隊臨陣叛節的禍事再有發生,便下了軍令,調撥軍隊穩住當前的陣腳,防止北人嘗了甜頭後節節逼近,再一個便是免了溫疾才副帥之位,自己親自掛帥,趕赴戰場。

  此番決定,不禁叫朝野譁然。要知堯暮野已不再是當年隱名進入軍營的無名小子,他一國太尉親自掛帥,贏了自然一切好說,若是輸了,以前的戰功怕是要一筆勾銷,這對於堯家來說也是禍福難料。若是精於權宦之輩,自然是權衡利弊,慎而又慎。

  就連一向文雅的堯夫人聽了兒子的這個決定後,都氣得摔碎了手邊的玉如意。

  當天下朝後,廣俊王與白侯爺也一併入了堯府,意在勸阻了堯暮野這番念想。三人坐在花園中一同飲茶。

  堯暮野聽了白少一番懇切的分析利弊的言辭之後,沉默一會,道:“你說得這些我早已想過了。有時我也在想大魏地豐物饒,百姓安居樂業,人才也從未匱乏,可為何與北人的對決中節節敗退,只能一味苟延殘喘,細細思來便是因為魏人太過聰慧,事事要考慮周詳,留有餘地,總是給自己要留有三分僥倖的緣故。”

  說到這,他站起身來,眼望著北方層雲道,:“我當年與北人在戰場上對決,只感覺到這些蠻夷落後的北人身上有一股如狼似虎的兇狠之氣,那是勇士之氣,是一把無形的兵刃,衝擊得我大魏兵卒若田地稻糙被鐮風颳過,片片潰敗。那是我便暗下下決心,要讓我魏朝的兵卒身上也生起一股虎狼之氣,莫要給自己留下三分餘地,卻叫整個魏朝再無後路可言。”

  魏朝崇尚名士清談,視錢權名利若糞土,一時成為男兒雅士間的風尚。男兒若生得太過健碩,便失了陰柔之美,被人鄙薄。就連太尉平日的裝束也是鮮衣怒馬,以奢靡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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