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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茶會,不似官宦交際,講求的是返璞歸真的素雅,是以在座的男子皆未著冠,不過是休閒的綸巾長袍,甚至有人箕踞而坐。而在座幾位當世才女也未錦衣華服,俱是灑脫得很。

  可是單論起“飄逸脫俗”還要數堯二郎帶來的這位女子,不但容貌清麗,而且身著的衣裙雖然是簡單粗麻,卻很有前朝的古舊風範,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最叫他們啞然的,並不是此女沉魚之容,而是一向人前清冷的堯二郎,此番竟然攜了女伴前來!這可稱得上是盤古辟天,頭一遭啊!

  玉珠心內也是宛然,難怪今日中午食完飯出門時,堯暮野特意吩咐她不用錦衣華服,只穿自己的衣服便好。此間的客人們穿著實在是太過隨意,若是自己盛裝倒是顯得刻意了。

  在座的幾位女客中,便有堯家的小姐堯姝亭,她之前是見過六姑娘的,更是心知二哥私下與這女子交好,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二哥會領著她來到此等眾人聚會的場合,便是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白家小姐——白清月。

  白小姐此番是隨著家兄白水流一同前來,她並沒有想到一向事忙的堯二少回來參加此聚會,是以看見了他的身影時不由得心內一喜,可是待看清他並不是一人前來時,又是一愣。

  她先前在瑞國夫人的壽宴上曾經見過玉珠,只知道這位六小姐精通玉雕技藝,可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與二少結識……

  廣俊王昨日便見到了二人在客棧之事,此時見堯二攜美而來倒也不意外,只顧著與白家公子說道:“看吧,我並非杜撰,這仙子乃真有其人!”

  堯大郎生性隨和,只笑著說:“既然立意參加,卻遲到,真是不該,來!以茶代酒,當罰一杯。”

  此等聚會,入了竹林,便褪去了世俗的身份官銜,堯暮野從善如流,取了茶杯自斟一杯,一飲而下,算是服罰。

  待得介紹玉珠時,堯二少倒是言簡意賅,只說這是進京參加玉雕大會的袁玉珠小姐,便再無下文。

  而堯小姐和白小姐雖然心內疑惑,明明是蕭家小姐,為何又變成了袁小姐,但礙著人前,若是問到他人不欲為人知的隱私便是失禮了,是以也沒有開口相問。

  亭間眾人寒暄得熱烈,堯二少似乎也忘了昨日的不快,與廣俊王重拾了友誼,倒也談笑風生。就在這時,門口的僕役整理了賓客們的畫作送到了堯大郎這裡。

  堯大郎瀏覽了一遍,微笑著教給身旁一位老者道:“翁老,您是當時點評畫作的大家,今日眾人以‘雪’入題,各作簡畫一張,還請您來點評一二,以增席間之樂。

  那位翁老其實也年不過四十,乃是當今聖上皇子的書畫恩師。在書畫一類上造詣頗深,加上為人夫子,點評時也慣以辛辣聞名。

  他粗粗瀏覽了一遍,單挑出了一幅白雪寒江獨釣的畫作,捻須點頭道:“此畫意境甚妙,當有天地間唯有霜寒相伴的離世之感……這該不會是大郎的手筆吧?”

  堯暮煥哈哈大笑道:“翁老毒眼也!正是在下之作。”

  翁老這時又揀選出了堯暮野的那一副畫作,看了片刻道:“獨立遠山,一覽山下城小人渺,此等霸氣,當世只有二郎也!”見堯暮野點頭稱讚,眾人又是低呼翁老神人也!

  待得拿起一幅雪下掩窗圖時,翁老抬頭看了白家小姐一眼,笑道:“此乃我曾經的女學生之作,畫工又精進了不少,這等雪後霽色,表現得純熟利落……只是不是白家女郎可否今日心情不舒暢,此畫看得老夫都覺得人生的寂寥……”

  白清月曾隨翁老習得書畫,見夫子點評得到位而精準,更是隱約參悟破了她的心思,自是面頰一紅,低聲道:“不能用心,翁先生謬讚了……”

  說完時,卻拿眼角微微地瞟了正在飲茶的堯二郎一眼。

  翁老點評了一番,真是字字精準到位,引得亭間愈加熱絡。可是最後當翁老捏起一幅傲雪寒梅的畫作時,不由得微微蹙眉,只看了幾眼之後,便將它放置在了一旁。

  廣俊王離得甚遠,看不大清,不由得開口問:“翁老,為何不點評?這麼放在一旁是何道理?”

  翁老淡然道:“匠氣太甚,太甚!不可多看,平白污濁了老夫的眼睛!”

  白小姐輕輕捻起了那畫紙,若是單輪畫功,此畫其實畫得甚是到位,可以看出畫者的書畫功底不淺,只是這畫上寒梅,街市畫鋪類似之作隨處可見,俗不可耐,也難怪翁老鄙夷,生怕玷污了眼睛了。

  可是這畫者又是何人?其實此時點評的也是所剩無幾,加之在座的各位皆是茶宴常客,彼此熟知畫風,只這一看,眾人皆是猜出了畫者,不由得拿眼轉向了安坐在堯太尉身旁的那一位麗人。

  第39章

  翁老此言堪稱犀利毫不留情面,玉珠也未料及他會點評這番刻薄,在眾人的目光下不由得臉色微紅。

  她心知自己此番並沒有藏拙,只是將自己熟知的習畫隨手畫出而已,加之左手作畫,的確是有些吃力,但是畫完後自覺尚且入眼,未知會被這位翁老這般鄙薄。

  她久居西北,雖然天生聰慧,可是在眼界薰陶上來講,那等邊陲小鎮,如何能與眾名家雲集的京城相比?是以當然拿捏不住這些高人的胃口。

  不過堯少卻開口了,只是淡淡道:“翁老慣當了夫子,出言甚是犀利,不過聽君一言,也受教不淺矣。”

  玉珠心知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不過若是精心思來,再與他人的畫作相比,自己的那副臘梅圖的確是難登大雅之堂。

  按理說,堯少這言語,也算是各自給了台階,自當翻將過去,可是翁老卻是心直口快之人,他眼見這女子並非在座各位的親眷,卻孤身一人貿貿然與堯少相攜而來,便在心裡將她當成了貪慕富貴,妄圖以色相踏入高門的女子。

  於是心內的輕賤又加了幾分,當下又直言道:“授業愧不敢當,只是依著這畫工,未見半點靈性,老夫甚為姑娘明日的賽事擔憂,明日老夫也是評審之一,到時只怕也會直言以告,若是到時有得罪之處,還望擔待!”

  這可是真將醜話先說到了極致!

  原來他聽聞了堯太尉說此女要參加玉雕大賽,便疑心太尉是否被女色誘惑,特意前來參加這他一向不大參加的閒會,只為了在賽前與自己套一番交情,到時好手下留情,故此他便想搶在太尉大人的前面,將話結打死,免了貴人張開尊口。

  玉珠臉上的紅暈漸漸退了下去,心內卻暗叫一聲糟糕!她此番比試,本來就是打斷憑藉著自己的實力以證袁家本來的玉雕技藝,雖然在參加賽事求得碟盤時,多求太尉相助,可是的確是沒有想事先賄賂評委之心。

  技藝一事,本來也有除了雕工以外,也有點評人先入為主的審美觀念,可是現在沒想到此番不過是一幅臘梅圖畫,卻一下子給明日賽事的評審留下了庸才的印象。這可真是大為不妙了!

  堯暮野原本對玉珠遭貶損一事,並不是特別在意。他在書畫之上也頗有造詣,只看玉珠這幅畫作的確是難登大雅之堂,翁老既然不曾妄言,他自是不覺得有什麼錯處。

  可翁老接下來之言,卻是讓他大為不悅,此番攜了玉珠前來,也不過為了叫她開一開眼界,增長些見識,結交些良友罷了,哪裡需要他專程費心來討好這老兒?

  於是臉上見冷道:“敬棠自問從不曾倚靠祖蔭庇佑,身邊結交的自然也是真憑實學之輩,袁小姐亦是如此,翁老自管直言,不必思慮太甚!”

  此話不假,在座的各位雖然書畫造詣頗為精深,可皆出自名門大家,若沒有這凳子閒情逸緻,衣食無憂,哪裡會有書畫潑墨的閒情?然而也唯有堯暮野是親自上過戰場殺敵建功立業之人,他如今在朝堂的地位和堯家的根基不倒,全賴自己一身的本事。

  無論明里暗裡地暗示堯太尉想要走人的後門,都是莫大無知與諷刺。

  堯家大郞眼見茶味漸淡,甚是掃興,連忙打圓場道:“那些個俗事暫且丟在一旁,今日乃是書畫之會,若有掃興者罰抄佛經三卷!”

  於是眾人的話題自然而言地便轉移到了別處。

  那廣俊王也是見fèng插針的能手,見到了玉珠在此,便舊事重提,再次邀約入畫。因著之前搞得茶會略顯僵持,玉珠不欲在節外生枝,於是欣然同意,於是便尋了一處光明之處,整理的髮鬢準備入畫。

  堯太尉也並沒有開口阻攔,與白公子一起擺起了棋盤。隔著一道屏風,玉珠坐在了團墊上,讓廣俊王臨摹入畫。

  自然這廣俊王的長卷再次引得眾人感嘆,直說此畫一旦完成便是驚世之作,更有一位公子當下作賦一首,待茶宴之後,更有專人送到京中著名的書院裡供學子傳頌,立意要在此畫問世之前便要讓畫作的聲名遠播四方。

  只是這茶宴的快樂並沒有讓白小姐臉上的憂色減淡,就在眾人圍看廣俊王作畫時,她也立在一旁安靜地看著那坐在團墊上的女子,越看越覺得此女艷姝,乃真絕色。

  於是對身旁的堯小姐幽幽說道:“一直不知堯郎為何情淡,如今倒是全明白了,早先聽聞這位六小姐乃是西北人士,想來她與堯朗是在西北認識的……”

  堯姝亭向來與白小姐關係交好,乃是知無不言的手帕之交。只是此番二哥的內幕,她事先也不大知情,如今聽白小姐幽幽一言,頓時有些侷促之感,直覺得恍若自己辜負了白小姐的一番真心似的,滿心愧疚,只是小聲道:“二哥總是這般,恣意得叫人措手不及,絕非良配,清月你總是要配比二哥要強的……”

  白小姐卻是幽幽一笑,道:“除卻巫山不是雲,此生深情盡付了流水,便至此東流不再回頭……”

  堯姝亭畢竟還小,情竇未開,此話該如何接下實在是有些不知所言,心內不由自主再次埋怨二哥的濫情。只是此前聽那六小姐與母親之言,她終究也是進不得堯家大門的。向來又是二哥的一場無疾而終的風花雪月,可是卻偏偏辜負了白家小姐這等良配……”

  她年齡雖小,卻已經立意以後若有了兒子,但凡有半點二哥這樣的恣意妄為,便狠狠懲之,絕不叫他有半點二舅的風範。於是只對白小姐說起,聽母親的意思,此女似乎無意入府,畢竟門楣之差甚大,大約過段時間也就淡了,還請白小姐不必就此怨恨那位袁小姐。

  白清月聽了袁小姐竟有過一段姻緣,也是嚇了一跳。但是聽完之後,心內隱約一塊巨石竟是擎起,驟然鬆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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