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瀋吉尚且年少,沒怎麼參與過這類場合, 他扶著外婆,為楚天琪送上最後一捧精心包紮的鮮花, 而後便規規矩矩地帶老人站到角落,側身小聲說:「麻煩您跑了一趟, 看來今天我得晚點回家了。」
吳麗娟十分通情達理:我「怎麼能不來呢?天琪本來是個好孩子,真是鬼迷了心竅啊。你先好好陪陪李蜀吧, 逝者已矣,他可不能再因為這事也跟著一蹶不振, 人生的路還長著。」
瀋吉點頭, 擔憂地望向自己的好朋友。
兩人曾經知無不言, 但現在……
竟真想不出說些什麼話, 才最有意義。
瀋吉沉思時, 他的手機忽然收到條意外的微信。
是秦凱警官發來的。
「小沈同志, 你立功了。沒有心印的力量保護那些賭狗,那賭場這兩天已經亂套了。接下來就瞧好吧。」
楚天琪本就是個有貪慾之人……
還是因為受到引誘,而一步步的走向深淵呢?
瀋吉並不想成為真相的審判者。
他只覺得自己費了這番辛苦,倒也算為相識一場的故人報了仇,故而沮喪的心情才沒那麼嚴重。
只不過……
瀋吉不時望向大門, 始終沒瞧見期盼的身影。
夢傀哼哼:「這件事跟江之野沒關係, 他肯定不會來了。臭貓看起來就像個怕麻煩的。」
瀋吉當然沒有立場要求江之野什麼。
可在中國人的概念里,死者為大。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 也不會不聞不問吧?
夢傀道:「他不僅不是中國人,甚至不是人,別拿你的思想去要求那種地外生物。」
瀋吉捕捉到敏感詞彙:「地外生物?」
夢傀:「不然呢?地球上有這個品種嗎?」
瀋吉語塞。
此時不遠處的哭聲更甚。
看來是準備送楚天琪去火化了。
瀋吉忙扶著外婆隨眾人上前,然後又湊到李蜀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個有點勉強的笑容。
李蜀眼眶微紅,點頭說:「謝謝。」
*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火葬場外只剩下蕭瑟夕光。
楚天琪的父母抱著骨灰罐出來,李蜀主動送他們上了車,待車子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他才有些失力地嘆出口氣,眉眼頹然。
此時宋麗娟已經回店裡去忙了。
瀋吉在旁溫聲詢問:「我就不說那些面子話啦。你心裡難受,我都明白的,要不然,我們喝一杯?」
向來大大咧咧的李蜀也不至於哭天搶地。
他立刻點頭:「好啊!倒真想大醉一場呢!」
*
「你知道的。因為我爸媽離婚決裂,我從來不信任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係。當時考上一流的大學也好,決定停學創業也罷,都只想給自己博個財務自由的未來,楚天琪的出現,完全就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李蜀拿著啤酒罐,靠在天橋上絮語不止。
他的背後,是被金光淹沒的車水馬龍。
瀋吉的酒量並不好,喝過大半罐後,便有些看不清天橋下的車,就連聽覺也變得遲鈍,但他還是認真點頭:「嗯,但感情的事,也很難靠理智衡量。」
「對啊,我一個音痴,竟然看到彈鋼琴的他就淪陷了。現在想來,是不是荷爾蒙作祟?根本就沒搞清楚對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李蜀用力捏著啤酒罐子,發出有些刺耳的噪音,終於說出實話,「其實哪怕他賭了錢、欠了債……都沒真的讓我崩潰……」
瀋吉再了解自己的朋友不過:「你是沒想到他連面對生命的勇氣都沒有了,對嗎?」
李蜀回身望向天橋下偶爾飛速貨車的馬路。
他忽問:「你說,這麼撲通跳下去,就能解決所有的煩惱?我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
瀋吉攬住他的肩膀:「好了,人已經不在了,作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別像楚天琪一樣選擇逃避。」
李蜀立刻抬高聲音,猛地捏扁罐子:「不可能,我認定的事情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棄!」
瀋吉這才從兜里摸索出張銀行卡,認真地遞給了過去:「這是我從小到大攢的一點點私房錢,就算加上獎學金,也沒有很多,肯定不夠給你開公司的,但多少算點心意。還有你欠下的那些債務,秦警官說,可以介紹律師幫你想辦法,一切本就是楚天琪的錯誤,不該由你承擔呀。」
李蜀用力按住瀋吉的手,把卡塞回他的兜里:「有你這個朋友就夠了,錢的事大不了還有我爸我媽呢。只要我開發的軟體一賣出去,很多事情就能解決的。」
他從小到大都是個樂觀的人。
面對壓力從來也都扮演鼓勵大家的角色。
若非楚天琪幹的好事……
瀋吉完全想不到李蜀會陷落到經濟糾紛中去。
看來自己所能做的,也無非就是結束榕骨鎮和金銀舫的悲劇,把本心還給身邊的人罷了。
沉默半晌的功夫,李蜀終於沒有憋住。
喉嚨里隱約一聲哽咽,兩行清淚就流了下來。
他從來都說是個願意給人帶去快樂的少年,俊朗的臉永遠只有笑容、沒有悲傷,故而此時此刻的崩潰才更叫人心碎。
瀋吉心疼地抱住朋友消瘦了許多的身體:「沒事,不管誰離開你,都還有我在呢。」